【妖灵系统提示:宿主白薇薇仙子本性觉醒进度30%,解锁技能「灵犀感应」】
白薇薇盯着系统面板上跳动的蓝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颈间银锁。阳曰旦刚把画好的《蝶谷初雪》铺开,画中粉蝶栖在梅枝上,翅尖凝着的雪粒竟泛着细碎的金光——那是她昨夜梦中的场景,连她自己都没说过雪粒会发光。
“这雪……”她刚开口,阳曰旦已蘸了点朱砂,在蝶翅添了个极小的红点,“你梦里是不是有只红翅蝶引路?”
白薇薇心头一震。读心术扫过去,撞进他翻涌的思绪:【她果然也记得,那只红翅蝶是蓬莱仙草所化,能认主】。她突然想起系统商城里新解锁的「记忆回溯符」,标价正好是上次解决蜂蛹攒下的积分。
“借你的砚台用用。”她压下翻涌的心绪,指尖沾了点墨,在画纸角落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那是系统教的简易感应阵。墨痕干透的瞬间,画中蝶谷突然腾起白雾,隐约映出个穿白衣的女子背影,正往巨石后躲。
“是她!”阳曰旦猛地按住画纸,眼底闪过震惊,“我每次画到巨石,都会出现这个背影!”他的玉佩此刻烫得惊人,妖灵系统在他识海弹出提示:【检测到蓬莱仙魂残片,与宿主记忆碎片匹配度89%】。
白薇薇的读心术捕捉到他未说出口的念头:【她就是粉蝶的真身?可为何总在躲?】。她指尖划过画中白雾,系统面板突然弹出:【触发隐藏剧情:仙子避劫】。
“这符哪学的?”阳曰旦突然凑近,呼吸扫过她耳畔。白薇薇脸颊发烫,读心术不受控制地探入更深:【她的指尖有灵犀光,比蓬莱仙泉的灵气还纯……】。她慌忙移开视线,却撞进他含笑的眼——这货分明知道她在窥探。
窗外突然飘起桃花瓣,明明不是花季。白薇薇伸手去接,花瓣落在掌心竟化作颗晶莹的露珠,顺着指缝滚进画中白雾,那白衣女子的背影猛地一颤,似要转身。
“别动!”阳曰旦按住她的手,玉佩贴在画纸巨石处,“妖灵系统说,需要你的血才能让她转过来。”他指尖划过她的掌心,逼出滴血珠,正落在画中红翅蝶的翅尖。
白雾剧烈翻腾,白衣女子缓缓转身的瞬间,白薇薇的系统警报突然炸开:【警告!检测到天规禁制波动!】。她只瞥见女子眉心那颗朱砂痣,与自己镜中的模样一般无二,画纸便“轰”地燃起金光,化作漫天蝶影。
阳曰旦伸手将她护在怀里,蝶影拂过他的发梢,在他肩头凝成片红翅蝶羽。白薇薇的读心术在他混乱的思绪里抓住关键:【天规禁制……她果然是避劫的仙子,难怪会被蜂王盯上】。
蝶影散尽时,画纸上只剩半片红翅蝶羽。白薇薇摸着眉心,那里正发烫——方才惊鸿一瞥,她看清了女子手腕上的银锁,与自己颈间的一模一样。
“你觉不觉得,”阳曰旦的声音带着微哑,“那女子的银锁,少了块碎片?”
白薇薇心头剧跳。系统商城的「记忆回溯符」旁,突然多了个新商品:【蓬莱锁心玉(残片),售价:未知(需以仙子情丝兑换)】。她抬眼看向阳曰旦,他肩头的蝶羽正泛着微光,与画中红翅蝶的颜色如出一辙。
一阵风吹过,卷起画纸的边角,露出背面用墨写的小字:“三月初三,崂山桃花开得正好。”那是阳曰旦的笔迹,却不知何时写上去的。
白薇薇的读心术捕捉到他悄然浮起的念头:【等她想起一切,就带她去崂山,那里有能解天规禁制的桃花露】。她望着窗外不合时宜飘落的桃花瓣,突然明白,所谓的记忆重合,或许不是巧合——是有人在刻意引导,用画,用梦,用这无处不在的灵犀感应,让她记起自己是谁。
而阳曰旦肩头那片蝶羽,正随着她的心跳,轻轻颤动,像在应和某个遥远的约定。
王丰指尖捻着那枚“旦”字玉佩,见粉蝶指尖泛白,眼底的疑云渐浓,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将玉佩托在掌心:“公主若不信,不妨亲自去杨府问问。方才那丫鬟哭着说,阳公子许了她‘待画完蝶谷图便禀明长辈’,还说……说那画是特意为她画的。”
这话像根细针,精准刺中粉蝶的软肋。她前日还看见阳曰旦案上摊着《蝶谷初雪》,当时他只笑说是“随手涂鸦”,原来竟是为旁人所作?王丰见她眼神晃动,又添了把火:“臣方才路过画室,见阳公子正往画里添丫鬟的侧影呢……那眉眼,瞧着倒是与杨府那丫鬟有七分像。”
粉蝶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颤,耳畔突然响起阳曰旦前日的话:“这画快成了,到时候给你个惊喜。”原来所谓的惊喜,是给别人的。她想起昨夜梦中红翅蝶引路,尽头却是空荡荡的巨石,那时还以为是不祥,如今想来,竟是预兆。
王丰适时递上一碟安神糕:“公主别急坏了身子,阳公子许是一时糊涂。臣这有刚做好的安神糕,公主吃点定定神,若是还烦忧,臣再为您开副疏肝的方子。”他眼底的“关切”恰到好处,像层温吞的糖衣,裹着淬了冰的芯。
粉蝶接过糕点,指尖触到碟沿的凉意,突然想起阳曰旦总爱把糕点捂在怀里焐热了给她,说“凉的伤胃”。可此刻,那点暖意被王丰的话冲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满心的涩。她没看见,王丰转身时,袖中飞出只细如发丝的蜂针,悄无声息落在她的帕子上——那针沾了点“惑心散”,能放大心中的疑窦,让她越想越偏。
不多时,就有小丫鬟来报:“公主,阳公子从杨府回来了,说要见您。”粉蝶抬眼看向王丰,见他颔首示意“不妨见见”,便咬着唇道:“让他……在廊下等着。”
王丰看着她强撑的模样,嘴角勾起冷笑。廊外的风卷着桃花瓣飘过,落在阳曰旦刚画好的《蝶谷初雪》上,红翅蝶的翅尖沾了点粉,倒像滴未落的泪。而阳曰旦还在廊下揣着刚从杨府丫鬟那取回的玉佩,想着怎么跟粉蝶解释“帮丫鬟解围时不慎掉落”,浑然不知,一张针对他们的网,已悄然收紧。
粉蝶看着那块玉佩,指尖冰凉。她猛地想起前几日阳曰旦回来时,她无意间问起杨府的宴席,他眼神闪烁,只说“没什么特别的”。那时她只顾着给他缝补被树枝勾破的袖口,竟没察觉他藏在眼底的慌乱。
“他……他说那丫鬟是杨府的账房女先生,帮着核对账目而已。”粉蝶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株被霜打蔫的花。王丰适时递上一杯热茶,指尖“不经意”划过她的手背:“公主,男子的话,三分听七分疑才好。臣昨日去杨府送药,见那丫鬟拿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正跟其他仆妇说……说阳公子许了她‘待画完蝶谷图便禀明长辈’。”
“蝶谷图……”粉蝶的心像被狠狠攥住。那是阳曰旦正在画的画,他说要画完送给她当生辰礼,画中要添上她最爱的红翅蝶。原来,那画是画给别人的。
夜里,粉蝶点燃王丰给的安神香,梦里果然又见到了阳曰旦。只是这次,他转身走向了杨府的方向,她追得脚软,却怎么也赶不上。醒来时,枕巾全是湿的,案上阳曰旦送的那支玉簪,此刻看着竟像根刺。
几日后,宫宴之上,粉蝶远远看见阳曰旦站在杨府丫鬟身边,正替她拂去肩头的落雪。那丫鬟仰头笑时,耳坠晃出的光,刺得粉蝶眼睛生疼——那耳坠,和她丢失的那对“蝶翅”一模一样。
“他果然骗我。”粉蝶攥紧了拳,指甲掐进掌心。王丰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叹息:“公主,有些人,不值得。”
粉蝶没看见,阳曰旦是在帮丫鬟捡起掉落的账本,那耳坠是丫鬟捡来的,他正打算还给粉蝶。更没看见,王丰转身时,悄悄对那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立刻红了眼眶,对着阳曰旦福了福身,转身跑开——像极了受委屈的模样。
宴席散后,粉蝶将阳曰旦送的画轴扔进了火盆。火焰舔舐着画纸,画中男子的侧脸渐渐化作灰烬,粉蝶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不知道,阳曰旦此刻正在太医院外等着她,手里攥着刚从杨府丫鬟那取回的玉佩,满心欢喜地想告诉她:“蝶谷图快画好了,这次,我把你的影子画进去了。”
而王丰站在廊下,看着火盆里的火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知道,粉蝶心里的那根刺,已经扎得够深了。接下来,只需要再推一把——比如,让阳曰旦“不小心”撞见粉蝶和自己站在一起的画面。
夜风卷起地上的灰烬,像无数破碎的蝶翅。粉蝶望着火盆发呆,没发现自己的心,已经被那安神香和刻意的引导,搅成了一团乱麻。她只觉得疼,像是被人硬生生剜去了一块,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远处传来阳曰旦的呼喊,声音里满是焦急。粉蝶却猛地转身,躲进了王丰身后的阴影里。她不知道,这一躲,竟让那幅本该属于她的《蝶谷图》,永远停留在了未完成的模样。而王丰袖中的那支“蝶翅”耳坠,正泛着冰冷的光,像极了淬毒的匕首。
夜露打湿了窗棂,阳曰旦捧着那盏琉璃灯站在粉蝶门外时,指尖还带着画案上的墨香。灯盏里的烛火轻轻摇晃,将他的影子投在门板上,像片迟迟不肯落下的叶。
“粉蝶,我知道你不信我。”他的声音穿过门板,带着被露水浸过的微哑,“王丰那安神香有问题,你近来噩梦不断,皆是因它。我寻了位懂入梦术的长老,他说……若你肯与我一同入梦,或许能看清真相。”
门板后静了许久,久到阳曰旦以为她不会应答,门却“吱呀”一声开了道缝。粉蝶的脸藏在暗影里,只露出双泛红的眼,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入梦?阳曰旦,你觉得我还会信你编的鬼话?”
“我知道这听起来荒唐。”阳曰旦往前递了递琉璃灯,烛火映亮他眼底的红血丝,“可你夜夜梦见蝶谷火光,难道不想知道那火是谁放的?你梦见的红衣女子,真的是杨府丫鬟吗?”
粉蝶的呼吸猛地一滞。这几日的梦越来越清晰——熊熊烈火舔舐着蝶谷的花丛,无数彩蝶在火中挣扎,一个穿红衣的女子背对着她,手里举着引火的火把,那背影竟有几分像自己。
“长老说,二人同心方能入同梦,若心有芥蒂,只会在梦里越走越远。”阳曰旦的声音放得更轻,“粉蝶,就信我这最后一次,好不好?若梦里你仍觉我骗你,我……我便再也不纠缠。”
门后的影子动了动,终究是缓缓把门拉开。粉蝶身上还穿着寝衣,发间别着支素银簪,站在灯光里像株沾露的玉兰。“若梦里仍是骗局,”她的声音带着颤,“阳曰旦,你我从此,两不相欠。”
长老的法坛设在后院的老槐树下,月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影。案上摆着两碗清水,三支檀香在铜炉里明明灭灭。“握紧对方的手,闭眼,想着彼此最熟悉的模样。”长老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心无旁骛,方能踏梦而行。”
阳曰旦的手心很热,带着常年握画笔的薄茧。粉蝶指尖冰凉,被他握住时,像有电流窜过。她强迫自己不去想杨府丫鬟的玉佩,不去想王丰递来的那杯“安神茶”,只想着初见时,他蹲在蝶谷边,笨拙地给她捉那只停在发间的蓝蝶。
檀香的烟气渐渐弥漫开来,耳边的虫鸣仿佛远去。等粉蝶再睁眼时,脚下已是细软的青草,眼前是漫山遍野的蝶群,红的、蓝的、紫的,翅膀扇动的声音像细雨落在湖面。
“这里是……蝶谷?”她喃喃道,转头看见阳曰旦就站在身边,身上穿着初见时的青布衫,手里还攥着那支断了头的画笔——那是他第一次给她画肖像时,不小心摔断的。
“是你画里的蝶谷。”阳曰旦笑着指了指远处,“你说要画满九十九种蝴蝶,还差三种。”
粉蝶的心莫名一软。远处传来悠扬的琴声,循声走去,只见溪水边坐着位白衣公子,膝上横放着把古琴,身边站着位红衣女子,正随着琴声起舞。女子的裙摆飞扬,每一个旋身都带起一片蝶群,落在白衣公子的琴弦上,化作跳动的音符。
“他们是……”
“百年前的仙凡恋人。”阳曰旦的声音里带着羡慕,“男子是守护蝶谷的仙使,女子是误入谷中的凡人绣娘。”
绣娘起舞时,发间的银簪掉落在地,仙使放下琴,弯腰替她拾起,指尖相触的刹那,簪子化作只通体莹白的蝶,绕着二人飞了三圈,落在绣娘的发髻上。粉蝶看着那只蝶,突然想起自己那支丢失的银簪,样式竟与这只蝶一模一样。
“他们后来怎样了?”她轻声问。
阳曰旦还没来得及回答,天空突然暗了下来。方才还晴朗的天,瞬间乌云密布,雷声滚滚。溪水对岸突然出现许多黑衣人,手里举着网兜和火把,脸上带着狰狞的笑。
“仙凡相恋,逆天而行,该诛!”为首的黑衣人嘶吼着,将火把扔进蝶群最密的花丛。
烈焰瞬间腾起,蝶群惊慌地四处乱撞,翅膀被火点燃,像无数坠落的流星。白衣仙使将红衣绣娘护在身后,挥手召来溪水,却挡不住越来越旺的火势。绣娘突然挣脱他的手,往火里冲去,原来她的绣篮里藏着蝶谷的蝶卵,她要把卵埋进溪水边的湿泥里。
“不要!”粉蝶忍不住尖叫,想去拉她,却被阳曰旦死死攥住。
“这是过去的幻影,我们改不了。”他的声音里满是痛苦。
火光中,绣娘最后望了仙使一眼,嘴角带着笑,身影渐渐被火焰吞没。仙使发出悲鸣,周身爆发出白光,将黑衣人震退,却终究没能留住绣娘。他跪在火边,将烧焦的蝶卵小心翼翼地埋进土里,然后化作道白光,永远守在了蝶谷之上。
粉蝶的眼泪不知何时流了满脸,手背上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是阳曰旦替她擦泪的指腹。“你看那里。”他指着溪水边,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株新苗,叶片上滚动着露珠,像极了眼泪。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熟悉的笑声,尖锐而刺耳。粉蝶猛地回头,看见王丰穿着那身标志性的锦袍,正站在山坡上,手里举着面镜子,镜面反射着火光,照向那株新苗。
“仙凡相恋,本就该遭天谴。”王丰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你看,连天地都容不下他们,你和阳曰旦,又能走到哪里去?”
“是你!”粉蝶又惊又怒,“是你在操纵梦境!”
“操纵?”王丰冷笑一声,镜子突然转向粉蝶,“你敢看吗?看看你心心念念的阳曰旦,在你被噩梦纠缠时,正陪着谁?”
镜中突然浮现出画面:杨府的丫鬟躺在病榻上,阳曰旦正给她喂药,动作温柔。丫鬟抓住他的手,眼里满是依赖,而阳曰旦没有抽回手。
“不……这不是真的。”粉蝶摇头后退,撞进阳曰旦怀里。
“是假的!”阳曰旦扶住她,眼里的急切几乎要溢出来,“她是杨府账房的女儿,前日帮我挡了王丰扔来的石子,被砸中了头,我只是……”
“只是什么?”王丰的声音步步紧逼,“只是让她靠在你怀里哭?只是把粉蝶你送的平安绳,转赠给了她?”
镜中画面又变,阳曰旦果然从怀里掏出条红绳,系在了丫鬟腕上。粉蝶认得,那是她亲手编的,上面缀着颗小小的蝶形玉。
“你看,他说的同心,不过是哄你入梦的幌子。”王丰的声音像蛇,缠上粉蝶的耳朵,“仙凡殊途是真,男子薄情也是真。”
粉蝶猛地推开阳曰旦,后退几步,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有震惊,有痛苦,还有她读不懂的慌乱。“那玉绳……”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我编了三个月的……”
“粉蝶,你听我解释,那是……”
“不必了。”她打断他,转身就跑。蝶谷的火还在烧,烫得她后背发疼,那些飞舞的蝴蝶,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追着她的脚步,翅膀扫过皮肤,留下火辣辣的疼。
阳曰旦在身后拼命追赶,喊着她的名字,声音被火光吞没得支离破碎。粉蝶不敢回头,她怕一回头,就会看见镜中那幕——他对着别的女子温柔笑的模样,比蝶谷的烈火更能烧穿人心。
她跑啊跑,直到撞上堵冰冷的墙,墙面上刻满了字,是无数对仙凡恋人的名字,最后一行,是她和阳曰旦的,只是“粉蝶”二字,正被火焰一点点吞噬。
“你看,天意如此。”王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们本就不该在一起。”
粉蝶闭上眼睛,眼泪混合着灰烬滑落,滴在墙面上,竟烫出个小小的坑。她仿佛听见百年前那位绣娘的声音:“爱若真能被天意左右,又算什么爱?”
猛地睁眼,她转身看向阳曰旦,他正被几只黑蝶缠住,手臂上已被划出数道血痕,却仍在拼命往她这边冲。“粉蝶!那玉绳是她偷去的!我追了一路没追上!”他的声音嘶哑,血顺着指尖滴落在草地上,开出小小的红朵。
镜中的画面突然闪了闪,露出了真相:丫鬟趁阳曰旦弯腰捡药碗时,偷偷抽走了他腰间的玉绳;王丰递给丫鬟的茶里,掺了让她昏迷的药,再故意引阳曰旦去“照顾”。
原来所谓的温柔,是精心编排的戏。
粉蝶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她看着阳曰旦为了靠近她,硬生生扯断缠在身上的蝶翅,血珠飞溅在蝶谷的花丛里,竟催开了一朵从未见过的白蝶花。
“王丰,你好狠。”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决绝,“你以为这样就能拆散我们?”
王丰脸色一变:“你疯了?仙凡殊途,逆天而行没有好下场!”
“下场如何,我自己担。”粉蝶迎着阳曰旦跑过去,任由那些黑蝶落在身上,翅膀的磷粉灼得皮肤生疼,“但谁要毁了我们的信任,我绝不饶。”
她扑进阳曰旦怀里时,他身上的血沾了她满身,却烫得让人安心。阳曰旦紧紧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我就知道,你会信我。”
“我信的不是梦。”粉蝶抬头,吻上他带血的唇角,“我信的是你给我的那支断笔,信的是蝶谷里你为我捉的蓝蝶,信的是每次我噩梦惊醒,你窗台上总摆着的那盏琉璃灯。”
怀中的人身体一僵,随即抱得更紧。远处,王丰的镜子“哐当”一声碎了,黑衣人的幻影渐渐消散,蝶谷的火焰化作漫天流萤,百年前那对仙凡恋人的身影在流萤中浮现,白衣仙使牵着红衣绣娘的手,对他们轻轻颔首,然后一同化作星光,融入夜空。
粉蝶看着阳曰旦手臂上的伤口,那里正缓缓愈合,留下淡淡的疤痕,像只展翅的蝶。“原来所谓心魔,不是仙凡殊途,是信不过彼此。”
阳曰旦低头,在她发间印下一个吻,带着蝶谷青草的香:“以后,我们一起信。”
法坛上的檀香渐渐燃尽,老槐树下的两碗清水泛起涟漪,映出相拥的两人。粉蝶睁开眼时,窗外已泛起鱼肚白,阳曰旦的手还紧紧握着她的,掌心的汗混在一起,像蝶谷清晨的露水。
案上的琉璃灯不知何时亮了,灯芯跳动着,照得两人交握的手上,那道一模一样的蝶形疤痕,温柔得像是天生一对。
原来最好的梦境,从不是完美无缺,而是哪怕有刀光剑影,你也知我从未走远,我也信你定会追来。所谓羁绊,不过是在无数个“可能是骗局”的瞬间,仍愿意伸手,握住那双带着血与暖的手。
阳曰旦扶着粉蝶走出法坛时,天边正撕开道鱼肚白,老槐树的影子在晨露里拉得很长,像条沉默的丝带。粉蝶的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臂弯处那道被黑蝶划伤的浅痕,竟在晨光里泛出淡淡的金芒——像极了梦中那朵白蝶花的纹路。
“回去歇着吧,我让厨房炖了安神汤。”阳曰旦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指尖触到她耳后时,两人都微微一颤。昨夜梦里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吻,此刻还在唇齿间留着余温,比任何誓言都更像真的。
粉蝶点头,转身时看见阳曰旦袖口沾着片焦黑的蝶翅,是昨夜从他臂膀上扯下来的。她想说“我帮你洗”,话到嘴边却成了“那碗汤……记得自己也喝一碗”。
阳曰旦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才转身往杨府走。他得去了结王丰设下的最后一个圈套——那个被恶奴刁难的丫鬟还在等着他送药,而王丰安插在杨府的眼线,怕是就藏在那丫鬟的“委屈”里。
刚踏进杨府后门,就听见账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阳曰旦快步推门,正撞见个穿青布裙的老妇蹲在地上,手里攥着半片碎裂的青花瓷,指腹被瓷片划破,血珠滴在满地狼藉里,竟洇出朵小小的梅花印。
“姑母?”阳曰旦浑身一震,手里的药包“啪”地掉在地上。
那老妇缓缓回头,鬓角的银丝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眉眼间依稀是十娘姑母的模样,只是眼角那道旧疤,比记忆里深了许多,像被人用指甲硬生生剜过。“曰旦,”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磨过砂纸,“你怎么才回来?”
阳曰旦僵在原地。姑母十娘三年前为救他,被山匪推下山崖,尸骨无存。当时他在崖底只找到半块她常戴的玉镯,如今那玉镯正好好地套在老妇腕上,只是镯身有道新的裂痕,像是刚被人摔过。
“姑母,你……”
“我没死。”十娘打断他,捡起地上的青花瓷片,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倒是你,怎么跟那蓬莱来的姑娘走得那么近?忘了你爹娘是怎么没的?”
阳曰旦的心脏猛地一缩。爹娘当年死在崂山,身上满是被蜂群蛰咬的伤口,临终前只说过一句“别信带翅膀的东西”。他一直以为是山中野蜂作祟,直到遇见粉蝶,直到梦里看见那片火海,才隐约猜到些什么。
“粉蝶不是……”
“不是什么?”十娘猛地站起来,周身突然腾起层淡青色的雾气,账房里那些散落的账本,竟在雾气里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到某一页——上面记着三年前山匪的名字,每个名字旁都画着只小小的蜜蜂。
阳曰旦瞳孔骤缩。那些山匪的尸体,当年是被发现死在蜂巢里的。
“那姑娘的银锁,是不是刻着蜂后纹?”十娘的声音突然放得极轻,像贴着他的耳朵在说,“你以为王丰是冲着她来的?他要的是你怀里那半块蜂晶——当年你娘藏在你襁褓里的,连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找着的。”
阳曰旦下意识摸向心口。那半块从粉蝶锦囊里拼合的蜂晶,此刻正隔着衣襟发烫,像有只活物在里面轻轻颤动。
十娘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腹死死按住他脉门上的寸关尺,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曰旦,听姑母的话,离那姑娘远点。”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角那道旧疤竟渗出细小的血珠,“仙凡恋从来没有好下场,你爹娘是这样,我和你姑父……也是这样。”
阳日旦猛地抬头。他从未听过姑母提过姑父,只知道她年轻时曾在蓬莱待过。
“你姑父是守泉人,我是……”十娘的话突然顿住,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望向窗外。粉蝶不知何时站在廊下,手里端着碗刚炖好的汤,看见账房里的景象,汤碗在掌心微微发颤。
十娘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周身的雾气突然变得浓稠,账房里的烛火“噗”地灭了。等阳曰旦再睁眼时,姑母已消失不见,只有满地青花瓷片还在泛着冷光,其中一片上,沾着根极细的金色蜂针。
粉蝶推门进来,看见地上的蜂针,脸色瞬间惨白。她腕间那道浅痕突然灼热起来,脑海里闪过王丰袖中那支相似的蜂针——原来十娘姑母身上的气息,竟和王丰有七分像。
“她……”粉蝶的声音发颤。
阳曰旦捡起那片沾着蜂针的瓷片,突然发现碎瓷拼起来的图案,是半只展翅的蝴蝶,翅膀上的纹路,与粉蝶颈间隐锁的蜂后纹,恰好能凑成完整的圆。“我不知道她是真是假,”他的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但她说……我爹娘的死,和蓬莱有关。”
粉蝶看着他掌心里的血珠与瓷片上的蜂针相融,突然想起昨夜梦里,百年前那位仙使临终前,曾往绣娘怀里塞过块东西,当时火光太盛没看清,此刻想来,那形状竟和阳曰旦怀里的蜂晶一模一样。
廊外的风卷起满地落英,吹进账房时,带起片极轻的羽毛。阳曰旦伸手去接,却见羽毛在掌心化作缕青烟,烟里浮着行极小的字:“三月初三,崂山崖底见——十娘”。
粉蝶凑过来看时,那行字突然化作只极小的金蜂,嗡嗡地撞向她的眉心。阳曰旦伸手去挡,金蜂却在他指尖炸开,留下个淡金色的“蜂”字印记——与王丰袖口那道若隐若现的印记,分毫不差。
两人对视的瞬间,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惊惶。原来王丰的圈套之外,还有张更大的网,而这张网的线头,竟攥在“死而复生”的十娘姑母手里。
阳曰旦突然想起姑母刚才的话:“你以为王丰是冲着她来的?”那语气里的怜悯,此刻想来,竟比王丰的冷笑更让人脊背发凉。
粉蝶的银锁突然发烫,锁身内侧刻着的“蜂后”二字,在晨光里清晰得像要跳出来。她望着阳曰旦指尖那个金色的“蜂”字印记,突然明白昨夜梦里那对仙凡恋人为何会遭天谴——或许从来不是天地不容,而是有人在刻意让他们相信“天地不容”。
账房外传来丫鬟怯怯的声音:“阳公子,药……还要送吗?”
阳曰旦握紧掌心的瓷片,那道被姑母捏出的红痕,此刻正突突地跳,像在应和某个遥远的心跳。“送。”他说,声音里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但这一次,我们一起去。”
粉蝶点头,将那碗安神汤放在案上。汤面的涟漪里,两人交叠的影子微微晃动,像两只即将破茧的蝶。他们都没看见,汤碗底下贴着张极小的符咒,符咒边角画着只蜜蜂,翅膀上的纹路,与十娘姑母腕间那道新裂的玉镯,一模一样。
而那碗本该安神的汤,在晨光里正悄悄泛出幽蓝的光——像极了王丰袖中那支毒针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