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历来如此。
顾立夏开始了自己这个古代文学研究生的学校学习日常,每天去学校图书馆面对竖排繁体、无标点的线装书,比对不同版本,宋刻本 明刻本,看着高雅手抄残卷。
一起学习的时候才知道导师杨慧要求先背诵《论语》《楚辞》。
多数时间泡图书馆古籍部,手指沾满旧书灰,早上5:30 图书馆开馆,上午该上课上课,遇上感兴趣的也抄录评点本批注 ,给本科生代课,讲《史记》的悲剧美学,教古代文学的是周志鸿老太太虽然不再收学生了,偶尔还会指点几句。
顾立夏从今年入学的时候就看到了她的腿有一点问题,也是这个时候才了解到老太太为什么只教本科不再带学生不再收徒。
周志鸿老太太就独居于学校附近的老宅子里,她一头银丝如霜雪般铺洒在瘦弱的肩头,脸上刻满了岁月与沧桑的痕迹。
曾经,周志鸿是远近闻名的古代文学大教授,拜师者络绎不绝,她满心热忱,倾囊相授,盼望着能将这门学科的知识传承下去。
然而,1965 年的那场变故,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彻底打破了她的生活,几个学生为了一己私利,无情地举报了她,瞬间,家破人亡的悲剧降临。
丈夫含冤离世,子女流离失所,她自己也饱受折磨,瘸了一条腿,从那以后,老太太的心就被一层厚厚的坚冰包裹,不再轻易开启。
如今,即便恢复了教学工作,可只有她清楚,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就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收徒就是在揭开伤疤,让鲜血淋漓的往事再次刺痛她的心。
所以,不收徒是她的自由。
顾立夏代入一下,如果是自己,根本不可能回到这所校园,这所充满年轻时候回忆的校园,充满爱人留下的所有回忆的校园。
杀人诛心。
也是时间长了,顾立夏才知道了高雅家里的情况。
1975年,高雅结束了知青生涯回城,本以为能回到熟悉的家,可迎接她的却是冰冷的现实。
母亲去逝换来的工作只能拥有一个月的时间,曾经温馨的家已物是人非,兄嫂以住房紧张为由,让她必须另寻住处。
高雅站在那狭窄破旧的家门口,看着兄嫂冷漠的眼神,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中满是凄凉与无助。
找个合适的人嫁了,有个家就有了依靠,高雅心中并不想随意嫁人,可现实却容不得她多做选择。
她开始参加厂妇女主任安排的相亲,她嫁给了自己的丈夫,25岁年轻有为的副营长。
婚礼简单而冷清,没有娘家人的祝福。
婚后,打算彻底和娘家闹开的高雅还了大嫂母亲的工作,迎来的一顿马屁,“我们小妹真厉害,攀上了大军官,以后家里的侄子侄女可都有盼头了。”
毕竟,一家人早早就在门口等着的时刻,只有这一次 ,四位嫂嫂笑得合不拢嘴,“哎哟,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侄子侄女们围在旁边,眼睛里满是好奇和崇拜 ,吃饭的时候,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特别是侄子拍着胸脯说以后也要像姑父一样当大官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