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师,李翊在许森的安排下,先去了西山脚下的一处幽静院落,那里是黄秋平退休后的居所。
与马岛阳光明媚、海风湿润的热带风情截然不同,京师的夏日似乎更为炙热,以至于李翊这个习惯热带气候的,居然浑身大汗淋漓,热不堪言。
李翊走进院门时,黄秋平和黄妈妈夫人早已站在正屋门口等候。
两位老人穿着普通的汗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黄秋平已经六十多岁,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昔,只是看到李翊时,那锐利化为了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温情。
“外公,外婆。”李翊上前,依着c国的礼节,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尽管血脉相连,但多年的分离和不同的成长环境,还是让这份重逢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疏离。
“好,好孩子,让外公好好看看。”黄秋平的声音有些颤抖,伸手扶起李翊,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他肩背的挺拔和眼神的沉静上停留了许久,“臭小子,总算遗传了你妈更多些,将来娶媳妇不会发愁了。”
李安然的外貌属于那种丢在人堆里便找不到的,好在他的基因似乎并不是非常强大,几个儿女都摒弃了他的平凡,继承了母系的优质基因。
黄妈妈嗔怪地打了老头子一下,“怎么说话的?孩儿啊,怎么这么瘦啊?”说话间则早已红了眼眶,拉着李翊的手絮絮叨叨,问他路上累不累,穿得暖不暖,在马岛过得怎么样。那份毫无保留的关切,如同暖流,悄然融化着李翊心中因陌生而筑起的薄冰。
接下来的几天,李翊就住在了西山小院。他陪着二老散步、聊天,听外公讲述那些尘封的往事和时局见解,帮外婆在暖房里打理那些耐寒的花草。
这份天伦之乐并未持续太久,一周后,许森带着李翊离开了西山,前往位于京郊的国防大学。
与马岛军事学院充满国际化和实战化的氛围不同,国防大学显得更加庄重、严谨,甚至带着一丝神秘。
高墙大院,岗哨林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静而强大的力量感。
李翊的入学手续早已由相关部门妥善办理,他被安排进入指挥系的一个特殊培训班。
这个班的学员背景多元,有来自一线部队的精英军官,有科研院所的技术骨干,甚至还有个别像李睿和李翊这样,身份背景较为特殊的子弟。
课程设置也极为广泛,从战略学、战役学到国际关系、军事科技、信息安全,几乎涵盖了现代军事和地缘政治的方方面面。
李翊很快发现,课堂上教授们讲解的宏观战略分析,与他在欧洲亲身经历的微观暗战,以及云老阐述的易理势道,竟能奇妙地相互印证。
当他以自身的实战经历去理解那些抽象的战术原则时,往往能有更深刻的领悟。而当他运用云老所授的静心法门去分析复杂的国际局势时,思路也变得更加清晰透彻。
期间,李睿偶尔会来看他,兄弟二人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散步交流。
“感觉怎么样?”李睿问,他如今似乎更忙了,眉宇间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很好,很多以前模糊的想法,在这里找到了理论支撑。”李翊回答,随即压低声音,“大哥,外面情况如何?父亲那边的布局……”
李睿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注意,才低声道:“风暴的征兆越来越明显了。北美次级抵押贷款市场极为火爆,美国上下人人都忙着炒房产,却不知已经坐在了火山口上。父亲判断,最迟后年,危机必然会爆发,而且波及范围和破坏力可能远超预期。”
“我们在北美的空头头寸……”
“已经按照计划,通过层层嵌套的离岸公司建立完毕,规模很大。王爷爷和韩阿姨他们操作得非常小心,目前看,还没有引起华尔街那些巨鳄的警觉。”李睿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钦佩,“父亲这次,几乎押上了能动用的所有流动资本,甚至动用了一些非常规的金融杠杆。这是又是一场豪赌,父亲的习惯,不是吗?”
李翊闻言不禁莞尔,父亲一路走来,就像一个疯狂的赌徒,每一次都不给自己留哪怕一点退路,好在他都赌赢了。
“欧洲那边呢?”李翊又问起了另一个心结。
“希腊的财政数据造假问题已经被部分媒体披露,虽然欧盟和希腊政府都在否认,但市场信心已经开始动摇。南欧其他几个国家的国债收益率也开始出现异常波动。”李睿目光深邃,“你带回来的那个终止密钥,父亲已经通过特殊渠道,匿名传递给了欧盟内部几位值得信赖的朋友,并附上了部分预警分析。他们是否采纳,能起到多大作用,就不得而知了。至于凤凰计划和守护者……自从维也纳镜厅事件后,他们似乎转入了更深的潜伏,活动迹象减少,但父亲认为,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李翊沉默地点了点头。他知道,面对这种层级的全球性风暴,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渺小的。
他能做的,就是尽快成长,让自己变得更有力量,才能在未来的某一天,真正守护想守护的一切。
“对了,”李睿像是想起了什么,“你托我打听的事情……关于佐伊·维尔福的近况。”
李翊的心猛地一跳,表面上却依旧平静:“有消息吗?”
“她在法国活动,试图重建情报网络,但进展似乎不太顺利。法国对内情报总局对她的牵制很严重……”李睿看着弟弟,“不过你放心,她目前很安全的,只是工作进展有些艰难,想来对她来说也只是时间问题,一定会成功的。小翊,有些事强求不得,顺其自然吧。”
李睿在劝慰弟弟的时候,发现心底深处的那个白色丽影已然渐渐模糊,林雅的面容也常常想不起来了。
或许正应了父亲的话,爱情和冲动本就是两码事,更多时候,只是自我感动罢了。
“我明白,谢谢大哥。”李翊垂下眼帘,将翻涌的情绪压下。
马岛塔那那利佛,李家豪宅后山情报中心里,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实时显示着全球主要金融市场的指数、汇率、大宗商品价格,数据流如同瀑布般滚动。
李安然坐在主位上,神色平静,但眼神深处的光芒却伸缩不定。
“安然,2001年希腊通过不正当手段加入欧元区时,其财政赤字就已远超欧元区规定的3%的上限,债务水平也高于Gdp的100% 。雅典奥运会的巨额花费更是加重了希腊的债务负担,当年希腊的财政赤字占Gdp的比例上升到6.1%,债务与Gdp的比率达到110.6%。”
艾丽卡的话语里能听出音符在跳跃,显然她此刻是极为开心的。
“由于希腊的财政状况持续恶化且不可持续,欧盟委员会对希腊实施了财政监控。此外,欧元区各国财政部长屈服于德国压力,同意放宽赤字规定,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对希腊财政问题的监管和解决。”
“有风声传出来,希腊政府有意将 比雷埃夫斯等港口私有化,我已经找了游说集团,希望加速进程,争取拿下港口经营权。”
李安然的回应却给她当头浇下一盆冷水,“不,这件事先搁置一下,希腊政府就如同溺水的人,这时候凑上去,他们会不顾一切扑上来狠狠咬下我们一块肉的。”
艾丽卡明显愣了一下,反驳道:“安然,他们财政都成这样了,还有胆子狮子大开口么?”
李安然苦笑一声,“你知道西方国家最让人头痛的是什么吗?党争啊。为了选票,不顾一切地跟选民许诺高福利,执政后基于现实又无法兑现,于是再换一届。如此循环,国家财政才会走到今天的困境。我们做生意最怕的就是政策不稳定,更怕那些为了实践许诺不顾一切的家伙。”
“那……”艾丽卡显然有些不甘心。
顶着美资头衔的李氏财团这些年对全球资源矿产的布局很是顺利,可拿到了矿产之后运输就成了大问题。
于是马岛海运集团在短短数年内,船舶运输能力已经跻身世界五十强,然后港口码头又成了阻碍发展的障碍,于是艾丽卡又将视线转向了港口。
目前为止,李氏财团拥有的码头主要集中在非洲海岸沿线,南美主要是智利和秘鲁,在欧洲和亚洲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地盘。
希腊这次经济危机使得政府终于有了港口私有化的念头,让艾丽卡怎么不动心呢。
“先联系着吧,我预计凤凰计划不会因为我们的阻碍而停止,迟早会彻底爆发出来。届时希腊政府走投无路,谈判过程会简单许多。我建议先考虑英法德三国的港口,哪怕租用一个泊位码头都可以。”
“安然,那些家伙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艾丽卡提醒道。
“放心,我这身骨头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胃口消化。”李安然忽然冷笑起来。
欧洲,这个用无数人鲜血和头颅堆积起来的富裕之地,正如他们的祖先对世界的掠夺一样,李安然已经将贪婪的目光死死盯上了这里。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另外,让玛莎在这几个国家找一些代言人,专门抹黑马岛,挑动欧洲对马岛的恶意。”李安然这句话出来,一旁的黄薇和安娜都吃惊看了过来。
“有病吧?找人跟自己不对付?”黄薇忍不住跳出来。
“趁伯施还在位子上,老子要找个由头立威,否则非洲的肥肉怎么可能轻易到我嘴里。”李安然的眼地的幽森冷芒,让黄薇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