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没直接回病房,而是去医院门口买了白粥,油条和水煮蛋。
怕影响伤口恢复,她特地没买那些口味重的。
改革开放十年,这些小摊活跃在大街小巷,看着不起眼,但只要价格合适,味道好,每天赚得真不少。
要不怎么社会上流行一句话——
造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
东北工厂多,工人的福利待遇在这个时代算是顶尖的,除非家里负担实在太重,否则绝大部分人都不会太亏嘴,姜芙留意到,在她排队的几分钟里,身边来来去去,买早饭的人络绎不绝。
姜芙记得之前认识一个学姐,那学姐是八零后,她说自己五岁以前零食没断过,身上穿的衣服也是韩国进口的,家里各种电器,直到九十年代爸妈都下了岗,一下子从天堂到地狱。
好在她爸妈都挺有闯劲儿,下岗就下海,反而发了,不然也不会有那个条件送她出国留学。
提着早饭,姜芙回到了病房。
不少病人和他们的家属已经醒了,包括侯素芹。
她是一个闲不住的,不仅自己洗漱完毕,还去打来了热水。
“已经不烫了,你喝。”
看见姜芙把早饭一样样摆在柜子上,侯素芹虽然心疼钱,但也没说什么。
她可以不吃,孩子一会儿还要去上班,不能不吃吧?
姜芙先喝了几口水,然后和侯素芹吃了早饭。
“还剩俩鸡蛋,等会儿你带着。”
吃完,侯素芹看见还剩下两个鸡蛋,就想着给姜芙中午吃。
姜芙摇头:“给吕医生带的,他一会儿过来查房。袁大娘,你记得吕奶奶有个侄孙不?我早上遇到他了,原来他就在这医院里上班,也算认识了,请他给你好好看一看。”
不想让病房里其他人听见,她特地压低了声音。
妈呀,这巧不巧,自己还绞尽脑汁想让他俩认识一下呢,居然就已经见过了!
侯素芹听得又惊又喜。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难免有些迷信,此刻更加坚信这两个孩子有缘,一定可以走到一起。
“记得,咋不记得,我跟你说啊……”
侯素芹拉着姜芙,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己知道的情况。
姜芙被迫听了一大堆。
她对人家家里的鸡毛蒜皮不感兴趣,不过确实挺佩服那个吕元,能考上医学专业的,都不是一般人。
外面传来动静,医生护士开始查房了。
很快,吕元走进这间病房。
他按照床位号,依次查看病历,询问病人的身体情况,并作好记录。
到了侯素芹的床边,吕元拿起挂在床尾的病历仔细看了看,又问她昨晚有没有恶心,呕吐等症状,然后重新调整了一下今天的药物,从三瓶改成了两瓶。
“那个,请问吕医生,你看要不要做个头部ct啊?”
姜芙记得,原着里提到过,侯素芹落下一个头痛的老毛病。
在她生命最后那几年里,一天总要发作好几次,最难受的时候恨不得拿脑袋去撞墙,很遭罪。
别人看她活到八十多,还觉得挺长寿的,让人羡慕。
其实要姜芙说,身体不好还活得久,反而等于受折磨。
这话一出口,旁边的几个护士纷纷侧目。
这人谁啊,居然挺懂的,知道ct的人现在可不多见。
吕元倒是不惊讶:“八院那边引进了一台机器,但还没有正式使用,而且费用确实很贵,一次至少上百块。”
姜芙没说什么,侯素芹则是已经被吓到了。
吕元继续道:“为谨慎起见,我建议还是做一次头部的x光检查,你们可以考虑考虑。”
他又补充一句:“这个费用,你们完全可以承受得起。”
姜芙立即表示要做:“麻烦医生给安排一下,尽快做详细检查。”
吕元点头,跟旁边的护士交代两句。
等他们去了隔壁床,侯素芹一看时间不早,催姜芙去上班。
为了领证,昨天已经请了一天假,今天总不能继续无故旷工。
硬塞给侯素芹十块钱,让她如果饿了就托人买点吃的,别傻傻地等赵淑梅送饭,然后拿上那两个鸡蛋,姜芙追上刚走出病房的吕元。
“吕医生!”
等他停下,姜芙赶紧过去,笑道:“你还没吃早饭吧,给,刚买的水煮蛋。”
吕元连忙拒绝:“你们留着吃吧,我一会儿下班就去吃饭。”
姜芙不由分说地把鸡蛋放在他手上:“就俩鸡蛋而已,你也不用担心有人说闲话,咱们都是老邻居,我小时候没少吃吕爷爷吕奶奶给我的糖呢!”
原主是独生女,父母都是工人,条件尚可,自然把她养得白胖可爱。
对于没孩子的吕爷爷吕奶奶来说,隔壁住着这么一个小胖妞,那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
“你快趁热吃吧,我上班去了,袁大娘那边就麻烦你多费心,等下班我再过来。”
姜芙一说完就跑了,是真的有点来不及。
好在她运气不错,刚出医院就赶上了一辆公交车。
回到8号院,姜芙迎面碰上出来倒尿壶的胖婶。
“怕夜里下雨,车我给你推棚子里去了,链子松了,你胖叔给紧了紧,又上了一点油。车钥匙在你家窗台上,快去上班吧。哎呦,这给孩子忙的……”
胖婶那嘴真叫一个快,姜芙还一个字都没说呢,她就把要说的都说完了。
姜芙感激地冲她笑了笑,一溜烟儿回家,换了衣服,骑车就走。
好在单位离家近得很,也就五六百米,还没蹬几下就到了。
原主之所以给袁祥买自行车,就是因为袁祥觉得她上班近,压根用不上自行车,话里话外都是想要她的那辆自行车。
但原主舍不得,那是她爸爸活着的时候给她买的。
袁祥就故意冷着她,原主受不了,一咬牙,给他买了一辆新的。
比起旧车,那肯定还是新车更好一点,袁祥当即眉开眼笑。
踩着上班的铃声,姜芙推车走进盛阳第二针织厂的大门。
这是一家以生产针纺织品为主的小厂,八二年成立。
原主这份工作,是接她爸爸的班。
厂子刚成立不久,八三年冬天,当时厂里刚接了一笔大订单,加班加点搞生产。
有工人犯困,就偷偷躲在车间角落里抽烟,蹦了一点火星,眨眼之间就点燃了大堆棉纺纱。
原主爸爸是技术顾问,市纺织局特地把他从大厂调到这里,就是想要把新开的二厂给带起来。
为了救出原料和几个被堵在车间里的同事,原主爸爸死在那场大火里。
市局为了表彰他,也为了解决原主的实际困难,等原主中专一毕业,就让她进二厂工作。
换上工作服,姜芙赶紧去了车间。
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一见到她就打趣:“新娘子来了,有喜糖吗?”
姜芙一拍脑门:“忘了,家里出了点事。”
大家连忙问她咋了。
这年代没啥隐私可言,再说也瞒不住,姜芙就把袁大娘住院的事儿给说了一遍。
听完,她师傅一脸忧心忡忡:“这可真是,哎,咋就非得是昨天……”
工厂里都是师傅带徒弟,姜芙跟她师傅处得很好。
知道她父母都不在了,大家都挺照顾。
姜芙知道,她师傅是怕婆家那边有人搅和,又拿命硬什么的来闲磕牙。
早不摔晚不摔,偏偏她和袁祥领证那天摔了。
不就是她给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