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被盖丝的勇气感动，乔荞没有用咒印的结界把她隔离在外，反而把她放了进来。
甚至在盖丝进来之后，乔荞还用咒印洪流轻轻托举了她一下，让盖丝能够更轻松地来到我面前。
这也是一种强大的自信吧。
我跪在盖丝巨大的虎头之前，乔荞也抱走了杨锋。
“盖丝，你这家伙……”
“为什么能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
我轻轻抚摸着白虎皮毛焦黑的头颅，终究是有些动容。
毕竟在我看来，仅仅是救命之恩、为母报仇而已，这点小事还不值得一个畜生为恩人如此卖命。
就算盖丝是灵兽，但我始终觉得动物就是动物——既然智力上比强大的人类要差一筹，那么精神也理应更差一筹。
这般偏见我不会说出来，甚至不会从态度和小动作里表现出来，但我心里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可盖丝如此忠勇，算是真真正正改变了我对宠物的看法。
像我这样的恶人，反倒能得到这样的信任和守护吗？
盖丝的体型开始变小，一点点缩水成了普通家猫的样子，我也得以将她整个身体揽入怀中。
而对面的乔荞，正抱着失去知觉的哥哥，把他送到张立明的尸体旁边。
杨锋他，还是死了吗？
怪可惜的……明明我很想要这个英俊的帅哥做男宠。
只是我怀中的盖丝也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刻，失去爱宠、爱将的哀伤让我也无暇顾及死了男人的遗憾。
盖丝轻轻蹭了蹭我的胸部，闭了会儿眼睛。
如果就这样永远睡去的话，其实也算善终。
但我知道她不会的。
这短暂的休息，是为了让自己有力量压榨出体内的每一丝潜力，彻底将生命奉献给主人。
盖丝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了无比凄厉恐怖的尖啸，比那些寻偶的野猫叫声更加瘆人。
庞大的“白虎”再次显现，铁甲崩裂的它低下头舔舐了盖丝两下。
随后，“白虎”化作纯粹的银光附着在我的身上，给我套上了一层华丽的银色铠甲。
猎猎西风之下，这副铠甲不但没有“都护铁衣冷难着”般的寒意，反而还让我的肌肤感受到阵阵暖流。
这便是生命最后的礼物吗？
我能够感受到，这暖流里不单包含着一腔热血的炽烈意志，更是生命能量的具现化，所以才会让身为生物的我感到舒服。
也许在动物的眼里，人类的道德并不重要。
在人类看来我是一个毫无人性的女魔头，但对盖丝来说，我就只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帮她为母报仇、出了一口恶气的英雄人物。
“很遗憾，到最后我才真正认识你。”
“野兽也有高贵的灵魂……你这份赤诚，我确确实实地收到了。”
伸手阖上盖丝的眼睛，我按住她的头部，用究极生物的能力将她的尸体吞进体内，彻底和我化为一体。
轻轻吐出一口绵长的寒气，我感到这副银甲轻若无物。
活动了一下关节，同样是畅通无阻。
乔荞，你居然敢杀我爱将！
今日，我誓杀你！
乔荞失去了挚爱亲朋，心中悲愤必然不下于我，但我已无心顾及这些。
我们两人同时清喝一声，如同炮弹出膛般向对方奔去。
这一次的交锋，我们已经连“木大木大”的战吼都不再发出，只是像野兽一样发出哏声，调集着全身的力量进行对撞。
只因我们都彻底陷入了狂战的状态，不需要也没法发出像样的音节。
我记不得自己挥出了多少拳，我只知道“白虎”的银铠能让我的本体力量得到增幅，我可以不用“视界”附体来强化自身了。
本体和替身四手四足齐出，十米范围内“视界”更是指哪打哪，我的战斗力一瞬间不知上升了多少倍。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啊。
“白虎”带来的银铠不会被“伏灵咒印”驱散，这就说明它并非是替身的产物，而是有实体的。
盖丝宁愿以小猫的姿态卑微死去，也不浪费体力保持猛虎百兽之王的威仪，难道就是为了把替身“白虎”熔铸成一件实体神兵吗！
连这都想到了……盖丝，你这家伙！
我的脑海中闪现过一路上和盖丝并肩作战的回忆，从夜市里的初见，到小巷里第一次看到她用替身点烟，再到龙盘山上的嬉笑打闹……
“啊——”
我更加疯狂地咆哮，情绪和精神力都攀登上了顶峰。
是的，我也会这一招。
用“走马灯”跳回忆，然后喊着什么友谊啊羁绊啊冲上来，这招我也会。
我虽然生性残忍凉薄，但其实也是一个情感非常细腻，共情能力非常强的人。
能共情，只意味着能理解相应的情感，并不意味着我要同情对方。
而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也可以解开理智的阀门，让自己彻底代入到一段感情当中，从而自由地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
现在便是需要的时候。
乔荞已经陷入了“亲友祭天法力无边”的状态，“伏灵咒印”因为她的暴怒而彻底暴走，破坏力和咒印洪流的数量都在指数级增长。
尽管她不能像预言中的三十年后那样开炮般射出咒印洪流狂轰滥炸，但她已经可以让咒印洪流围绕在自己的身边，化作实体的游龙赤蟒崩解周遭的一切。
大概是因为替身的出现就是圣帝和蛇魔力量的体现，替身本质上是一种相当唯心的能力，所以在替身使者觉悟够高或者情绪够极端的时候，它是完全不讲什么能量守恒定律的。
现在乔荞已经彻底狂暴，如果我不使用这招“走马灯”让自己的情绪也极端悲怒，我的替身就会在她面前不堪一击。
“胎藏结界”已然崩溃了。
不是乔荞解除了它，而是我无尽的力量直接用气浪震碎了它。
在盖丝之死让我彻底暴怒的瞬间，“视界”的力量就不再是之前的量级了。
此时此刻，仅仅是两尊天神的对打，余波便彻底摧毁了整座停车场，让什么楼梯领域、什么碎石瓦砾都不复存在，只余下齑粉。
所幸我们把力量高精度地运用在了对付敌人上，所以这余波才没有摧毁背后的大酒店，只是震塌了停车场四周的围墙和保安亭。
直到我们最后彻底丧失了理智。
“弗拉！”
“木大！”
两人都习惯性地再次发出了战吼。
我的拳头和“视界”的拳头再度重叠，迎着那条咒印汇聚而成的赤色蛟龙直击，将它从头到尾完全打散，然后畅快地轰进了乔荞的胸膛。
同样的，乔荞的右臂也被咒印淬炼得如同烙铁一般，这只胳膊捣碎了“视界”的附体，蒸发了“白虎”的银甲，把我的左胸连带着汝帘轰出了一个恐怖的血洞。
我们两人的拳头都把对方的胸腔打了个对穿，双方的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诡异“相拥”，两张狰狞的脸孔咫尺相对。
哪怕没有任何恩怨情仇，我们也已经打出了真火。
“啊！”
“呀！”
没有任何话语，也没有丝毫迟疑，我们不约而同地微微后仰蓄力，拼尽全力把头颅撞向对方！
这一次没有任何疼痛，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我的脑子直接陷入了空白。
因为我整个头颅都撞碎了。
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和乔荞已经本能地和对方分开，半跪在地上休息。
我们果然是真正的势均力敌。
倘若我再稍稍强大那么一点点——
我这一下就能彻底撞碎乔荞的脑袋，让她当场死亡。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她的脑子没有完全炸成肉泥，还在“伏灵咒印”的逆天能力下缓缓修复。
毕竟我是究极生物，靠着“血之流法”的存在，哪怕我全身崩碎到只剩一个脚趾头，我都能一点点把大脑重新长出来。
而乔荞再厉害也只是凡人，她的脑子一旦彻底毁灭，“伏灵咒印”就会随之停摆，她也就会死到不能再死，连我都没办法用究极生物的能力把她救回来。
如今，深达灵魂的伤势让我这个究极生物也不能在脑子的恢复速度上超过乔荞，我们都只能静静地等待。
我试着继续回想“走马灯”想提高情绪，脑子立刻就炸开了一块。
对面的乔荞也是如此。
看来我们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我们强行催动精神力了。
周身盘绕赤龙的战神和身披银甲的女魔相对而跪，两人的头部都只剩下后脑勺，左侧胸腔也赫然有着一个巨大的血洞。
然而气氛却依然凝重。
此时，除了正在交战的神魔双方，任何敢于靠近的其他生命都会被这两尊神魔一口气吹化。
唯有此刻，我敢说我绝对达到了和德古拉一样的强大。
也唯有此刻，我真正感受到了强大的尽头，感受到了那种力量无法再提升分毫的桎梏之感，就好像这方世界强者的上限就只有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