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毫拖沓，我在修复头颅之前就先把背后的金翅恢复了健全。
这一战我们互有胜负，就到此为止吧。
和徐奉濂不同，我的“道心”并不建立在那种畸形的骄傲之上，也不认为自己是所有方面都无敌的最强者。
我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替身能力仅仅是“操控楼梯”这样略显滑稽的能力而感到自卑，更没有嫌弃过自己的替身。
但也正因如此，我替身的射程和能力同样时时刻刻地提醒着我，让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其实并不强大，必须伪装成“时间暂停”的能力才能让人误判，从而制造胜机。
其实我很感激“操控楼梯”的能力。
如果我真的可以“暂停时间”，那么以我的性格必然会无比自负地认为自己是世界之主，认为自己的替身能力至高无上，把“视界”当成凌驾全部替身的替身之王。
那样一来，一旦出现了能够在我的“时停”里行动的对手，或者出现了能够完美克制“时停”能力的替身使者，我的那份骄傲就必然会受到不可挽回的打击，从中衍生出的迷茫和恐慌更会是致命的。
可操控楼梯的能力，从一开始就让我明白了自己的能力其实并不是特别强大，还有很多像“朱雀”一样天生机制优越的替身，让我无法在“替身能力”这方面上极端自傲。
所以我习惯于欺骗和偷袭，我不以正面击溃对手为傲，也不以“在决斗前开泥头车撞死对方”为耻，我只在乎结果。
我对乔荞的执念，仅有“让我杀了她”这一点点而已。
我甚至可以把这个标准放宽到“由我排兵布阵围杀她”，放宽到“是我教导出的恶人杀了她”，放宽到“是阶梯教派带来的蝴蝶效应杀了她”。
只要乔荞的死和我有关，我对她的死“居功至伟”，这就足够了。
当然了，如果乔荞不小心绊倒了，然后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了，那我也能接受——因为这说明她的运气简直差到极点，和我狄奥这样的天选之子没有可比性，压根不是我的宿敌。
因此我水灵灵地逃跑了。
就算我状态不算差，绝对还有和乔荞打个五五开的实力，但我依然逃跑了。
我能大概计算出乔荞追上来的速度，故而这一次我连漂亮的脸蛋都只能暂时舍弃了。
只要飞上高空，就算是战斗机都未必能杀得了我。
毕竟“血之流法”让我有着滴血重生的无敌力量，只要分散成无数肉沫随风飘散，我的细胞就能在落地之处疯狂增殖，直到把我的大脑完整再现。
不妙的是，天又一次阴沉下来了。
而且这次的天，比以往都更加阴沉。
“嗷呜——”
街上传来了震天的虎啸，狂野中带着愤怒。
空前恐怖的雷暴从天而降，霎时间席卷了目力所及的一切范围。
我只能把替身附体，用巨大的翅膀包裹全身，在羽翼下尽力生成绝缘层。
不用想也知道，是杨锋的“雷暴引灭”在发力了。
这个攻击范围和力度，显然是几乎搏命的一击。
而他能大范围发动攻击，也就说明这里的百姓都已经安全撤离了。
这次的雷暴攻击，也一定不是单纯针对我的。
结合那声虎啸来看，答案就很显然了：是盖丝暴露了。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暴露的，也不知道她和杨锋之间发生了怎样的战斗，但我这张底牌只怕是要没有了。
盖丝的替身“白虎”是操纵金属的替身，而金属一般都是电的良导体。
“雷暴引灭”速度慢，施法动作耗时长，本身也不是近战力量型的替身，根本打不到灵活的对手。
盖丝本就是灵活的白猫，哪怕化为本体也是老虎这样的兽王，在熟知“雷暴引灭”能力的情况下，她单凭本体的敏捷程度就能让杨锋对其一筹莫展。
加上“白虎”堪称无敌的杀伐属性，杨锋没被一个照面干掉，就已经算厉害了。
“白虎”几乎是全方位克制住了“雷暴引灭”，所以杨锋才会选择孤注一掷，用狂雷洗地的方式让盖丝避无可避，百分之百挨上一次雷击。
我不知道杨锋是不是也想到了我可能会变出羽翼飞走这件事，但他现在的做法确确实实妨碍到我了。
避无可避的大规模雷击狠狠轰击在了我的身上，而乔荞却可以借助替身能力让自己的结界范围内不可能被引雷阵影响，所以她不需要正面承受大规模的恐怖雷击。
不过这种地图炮一样的雷击不可能伤到我，我正好能趁着乔荞避雷的时间重整旗鼓、一飞冲天。
不断轰鸣的雷电哀叫着，那是一个战士用生命发出的最后的咆哮。
杨锋恐怕凶多吉少了吧……盖丝也是。
盖丝的败亡让我很可惜，但杨锋的死一定更让乔荞肝肠寸断。
这是我逃走的最佳时机。
然而在电光雷海之中，却有一人在向我走来。
在我尚未从遭遇雷电突袭的僵直里挣脱之际，乔荞便主动离开了自己的结界。
乔荞没有想着避雷到最后，她仅仅是躲过了最初也最猛烈的雷击之后，便当机立断地冲出结界，化为红光周流到我身后。
我甚至能看见她身上的咒印被雷霆粉碎的样子，就好像她在用身体感受哥哥最后的力量。
但她仍然抬起了右脚，对着我大力抽射。
拆那男足，恐怕永远也射不出如此有力的一脚吧。
这果决的一脚抽射让我轰然起飞，再次回到了那个雷霆都难以侵入的赤红结界当中。
紧随我后的，是那个出离了愤怒的赤影。
滔滔战纹不断修复着她破裂的皮肤，像大地哭泣时流出滚烫的岩浆。
“嗬……”
街角传来野兽的咆哮，只是这引擎般的声音已无比虚弱。
浑身毛发焦黑的猛虎转过了街角，拼着最后的力气向“伏灵咒印”编织的结界走来。
而她的身上还挂着一个人。
同样焦头烂额的杨锋死死环抱住了盖丝的脖颈，用体重拖延着白虎前进的脚步。
盖丝已经没有足够的爆发力一下甩开杨锋，她只能任由那个人类挂在自己身上，被自己拖着前行。
杨锋已经没有任何战斗力，但他却用最后的意志保持着双手的僵硬，哪怕身体被拖在地面上划得遍体鳞伤，也绝不松手。
无需语言，甚至无需眼神，我便知道盖丝的意思。
她其实不是完全没有爆发力甩开杨锋，但她要把最后的一次爆发留给自己的替身。
盖丝拼死也要接近属于我的战场，是为了把自己最后的力量传递给我，所以在“白虎”的射程够得到我之前，她不会把最后的爆发力白白浪费。
如果盖丝选择倒下休息，这一战她其实就已经赢了。
而她耗费体力拖着杨锋来到我这边，注定会消耗掉她本就濒临绝境的生命力。
在她最后一次爆发替身力量之后，她就会死。
杨锋恐怕也是同样的情况。
他们俩的精神斗了个平分秋色，只是盖丝作为灵兽，在体魄上更胜一筹。
折断背后完全焦黑的翅膀，我从口中吐出一口浊气。
我的心情也开始变得沉重了。
这是决战，是决定我和乔荞生死的一战。
杨锋死，乔荞会彻底狂暴的。
而就算她不狂暴，我也不能辜负盖丝的这份忠臣之血。
就算我在本质上还是因为被再次困进了结界才决定死战，但盖丝的觉悟实在也让我的精神燃烧到了顶峰。
我站了起来，乔荞没有动。
我的目光偏移向左，乔荞的目光偏移向右，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个将最后的意志托付给自己的人或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