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官城,魏府。
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
魏忠贤在得知迎亲队伍被劫、新娘子唐珂被黑虎寨抢走的第一时间,就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必须立刻控制唐家人作为筹码!
他几乎是咆哮着下令,派出府中最精锐的一队护卫火速赶往城外的唐家府邸。
然而,当护卫们赶到时,面对的却是一座空荡荡的宅院。
除了来不及带走的一些笨重家具,唐家上下百余口,连同看门的狗,仿佛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消息传回,魏忠贤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脑门,眼前阵阵发黑。
“废物!一群废物!!”
他再也抑制不住,猛地一掌拍在身旁坚硬的金丝楠木桌上。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那张价值不菲的名贵木桌瞬间被狂暴的灵力震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
“该死!该死啊——!!!”
魏忠贤状若疯魔,在厅内来回踱步,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肺都快气炸了。
他现在才彻底明白,昨夜那个“过江龙”临走前撂下的狠话。
“你给我等着瞧”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根本不是虚张声势,而是早有预谋的挑衅和宣战!
对方不仅要搅黄他的联姻,还要釜底抽薪,把唐家全族都控制起来!
“爹!爹!你可一定要把我娘子救回来啊!”魏明哭丧着脸冲了进来,抓住魏忠贤的袖子,声音带着哭腔。
“不然……不然咱们魏家的脸可就丢尽了!我的脸也丢尽了!以后我还怎么在锦官城抬头做人?!”
他满脑子想的还是自己的颜面,一想到那如花似玉、还是天音阁弟子的新娘子可能已经被那帮粗野山贼糟蹋了。
他就觉得头顶绿云压城,仿佛已经听到了整个锦官城二代圈子的嘲笑。
“是啊家主!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定要让那伙不知天高地厚的山贼付出代价!”
“我魏家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闻讯赶来的其他魏家族老和核心成员也纷纷出声,一个个义愤填膺,同仇敌忾。
在他们看来,魏家雄踞锦官城数百年,从来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何曾被人如此蹬鼻子上脸,抢亲劫人?
这口气不出,魏家威严何在?
“闭嘴!都给我闭嘴!!”
魏忠贤猛地转身,双目赤红,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嘶吼,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暴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丢人?丢人算个屁!!”
他指着这群尚沉浸在往日荣光里的族人,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你们知不知道,这件事办砸了,对我们魏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灭顶之灾!!”
他声音嘶哑,带着破音的尖锐:
“天音阁!我们已经得罪死了!他们的长老在我们府上受辱,亲传弟子被逼婚,如今全阁高手恐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天剑宗!杜长老那层皮被当众扒了,我们假冒其名招摇撞骗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天剑宗会怎么看待我们?会轻易放过我们吗?!”
“还有大皇子轩辕景那边!”魏忠贤的声音陡然压低,却更加绝望,“我们没能按计划吞并唐家、彻底控制锦官城,反而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引来了天音阁和疑似大夏皇子的势力……大皇子会怎么想?我们对他还有用吗?一个没用的、还惹了一身骚的棋子,会是什么下场?!”
他环视着被这一连串质问震得目瞪口呆的族人们,惨然一笑:“弃子!我们魏家,马上就要成为所有人都想抛弃、甚至踩上一脚的弃子了!还在这里做梦想着脸面?想想怎么保住脑袋,保住家族传承吧!”
这番剥开所有遮羞布、直指残酷现实的话语,如同腊月冰水,将热血上头的魏家族人浇了个透心凉。
他们脸上的愤怒僵住了,逐渐被惊愕、恐惧和茫然取代。
直到此刻,他们才隐隐意识到,事情似乎远比他们想象的严重得多。
他们并非简单的受害者,而是站在了火山口上。
看着族人惶然无措的表情,魏忠贤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疲惫和自责。
他挥了挥手,声音低沉下来:“都散了吧。此事……容我再想想办法。”
追究到底,今日之祸,根子还在他自己身上。
若不是他数百年如一日地扯着杜长老的虎皮作威作福,也不会结下这么多潜在的仇家。
更不会在虎皮被扒后,如此轻易地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真是成也杜长老,败也杜长老。
就在厅内气氛压抑到极点时,一名管事连滚爬爬地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封信,声音发颤:“家、家主!府外来了一个自称黑虎寨的山贼,丢下这封信就跑了!说是……说是给家主的!”
魏忠贤精神一振,猛地一把夺过信,撕开火漆,急切地展开阅读。
信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透着一股粗野不羁,但意思却表达得无比清晰。
前半部分,是勒索:
“魏家主亲启:贵府新娘子唐珂及唐家全族一百三十一口,现今都在我黑虎寨‘做客’。若想他们平安归家,请备好赎金。算你优惠价,合计五亿八千三百万灵石。给你三天时间,过时不候,撕票喂狼。落款:黑虎寨大当家,过江龙。”
五亿八千万灵石!
魏忠贤眼角狠狠一跳,一阵肉疼。
这数目对根基雄厚的魏家来说,倒也不算什么。
但这帮土匪,还真敢开口!
唐家这群人值这个价吗?
他强忍着怒火往下看,后半部分的内容,却让他瞳孔骤缩,脸色瞬间黑得如同锅底,握着信纸的手都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哦,对了。想起来我们还顺手抓了三个鬼鬼祟祟、在锦官城外窥探的中洲佬。两个合体境,一个炼虚境,看着就不像好人。也不知道魏家主认不认识?要是不认识,那正好,本大王就替天行道,一刀一个砍了省事,脑袋给你们送过去当球踢。”
“要是认识嘛……”信纸上的字迹在这里顿了顿,仿佛写信的人在斟酌,“看在你们可能有点交情的份上,本大王就大发慈悲,打个骨折价。
一个人,十亿灵石!三个打包,算你二十八亿!够意思吧?”
“同样三天,钱到放人,钱不到……嘿嘿,你知道的。落款:还是你过江龙爷爷。”
“噗——!” 旁边凑过来偷看的魏明,看到这后半段。
尤其是那“一个人十亿灵石”和“打包二十八亿”的字眼,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上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他娘的不是土匪,这是阎王爷派来索命的吧?!
五亿八千万加上二十八亿?三十多亿灵石?!魏家岂不是得要大出血!
魏忠贤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难怪!难怪昨夜宴会上天翻地覆,今日迎亲被劫,从头到尾,轩辕景派来“暗中策应”的那位合体境高手,连同其手下,连个影子都没出现!
还有另一位合体境修士,应当是为了以防万一做的后手布置。
原来不是没来,而是早就被人悄无声息地一锅端了!
能如此干净利落地俘虏两名合体境、一名炼虚境,让对方连求救信号都发不出来。
这“过江龙”、这“黑虎寨”,背后究竟隐藏着多么恐怖的实力?
真的是区区一个大夏皇子能做到的吗?大夏皇子身边,会有如此多、如此强的高手听命。
而且行事风格如此土匪流氓?
一股寒意,夹杂着强烈的后悔,涌上魏忠贤心头。
他忽然觉得,自己当初选择投靠看似强大、实则远在中洲、鞭长莫及的轩辕皇朝,或许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这棵大树,不仅没给他带来多少荫庇,反而可能第一个将他推出去挡刀。
而代价,却要他用魏家数百年的基业来填补!
可是,不救行吗?
魏忠贤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决绝和割肉般的痛楚。
“传令!” 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
“立刻清点府库所有灵石、珍宝!不惜一切代价,筹集……三十三亿八千万灵石!不,尽可能多筹!安排可靠之人,今日之内,送往黑虎寨!”
“爹!三、三十多亿啊!我们……” 魏明急了。
“住口!” 魏忠贤厉声打断他,眼神冰冷。
“灵石没了,可以再赚。人要是没了,尤其是那三个中洲的人要是死在我们地界上……魏家,就真的完了!破财消灾,眼下……这是唯一的生路!”
他只能赌,赌交出这笔天价赎金后,对方能信守承诺放人,赌事情还能有转圜的余地,赌魏家能熬过这一劫,将来还有机会慢慢恢复元气。
……
黑虎岭,黑虎寨。
气氛与魏府的愁云惨淡截然不同,甚至带着几分轻松和……热闹。
李舜正和天音阁阁主玉如琴坐在简陋却收拾干净的“聚义厅”里,一边品着苏莹沏的灵茶,一边闲聊着天音阁未来的发展规划。
比如是否可以考虑在锦官城设立分阁,或者扩大与东胜物流在音律法器、留声符箓等方面的合作。
就在这时,黑虎带着几个手下,押着三个被捆得结实实、鼻青脸肿的唐家下人走了进来。
“大王!您真是神机妙算!” 黑虎满脸佩服,抱拳道,“俺按您的吩咐,暗中盯着那几个表现得特别‘安分’的唐家伙计,结果还真逮到这几个想趁夜溜下山报信的!被我们抓了个正着!”
“冤枉啊!大王!”
“我们只是……只是内急,想找个地方方便!”
“对对对,我们绝没有想跑!”
三个唐家下人看到端坐主位的李舜,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大声喊冤。
李舜慢悠悠地放下茶杯,伸出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停。”
淡淡的一个字,却带着莫名的威严,让三个下人的哭喊声戛然而止,惊恐地看着他。
“你们说你们冤,” 李舜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
“那你们倒是说说,黑灯瞎火,不跟管事的打招呼,偷偷摸摸往山下密林里钻,是想去哪儿方便?寨子里没茅房吗?还是说你们觉得,山下的风景更好看,急着去给什么人报信?”
“这……” 三个下人顿时语塞,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没话说了?” 李舜收回目光,重新端起茶杯,语气随意地对黑虎吩咐道,“带下去,交给唐家主自己处理吧。告诉他,估计寨子里还有别的‘内鬼’,让他处理得……干净利落点。毕竟,咱们这儿,可容不下吃里扒外的东西。”
“好嘞!大王!” 黑虎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对那三个面无人色的下人喝道,“都听见了?走!去见你们老爷!” 说罢,带着手下将瘫软如泥的三人拖了出去。
待厅内重新安静下来,玉如琴才放下茶杯,美眸中带着一丝好奇和期待,轻声问道:“李公子,你说那魏忠贤,真的会愿意拿出那么多灵石来赎人吗?三十多亿……即便是魏家,也是伤筋动骨了。”
“呵呵,” 李舜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唐家人,他或许可以狠心不管,毕竟没了唐家,他还能想别的办法控制锦官城。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笃定:“那三个中洲来的‘贵客’,他必须赎!一个都不能少,一个都不能死在他魏家的地界上!否则,不用我们和天音阁动手,轩辕皇朝那位大皇子,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到时候,魏家面临的,就是真正的灭顶之灾,连做弃子的资格都没有。”
玉如琴恍然,螓首轻点,随即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所以,等魏家的人把灵石送来,把那三个烫手山芋接走之后……”
“之后,” 李舜接过话头,笑容变得有些冷冽,“就是你们天音阁出场的时候了。以追查门下弟子被逼婚、长老受辱之事为由,堂堂正正,问罪锦官城魏家!到时候,刚刚大出血、人心惶惶的魏家,拿什么来抵挡?”
玉如琴忍不住以袖掩口,发出一声悦耳的轻笑,眼中光彩流转。
她已经可以想象到,当魏忠贤好不容易凑齐天价赎金,送走瘟神,以为可以暂时喘息时,面对天音阁大军压境、兴师问罪时,那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绝伦的表情。
这李公子,算计起人来,可真是一环扣一环,让人……防不胜防,又佩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