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驰欢尚且还有些不明白有谦口中所说的“跟我来”究竟是什么意思,下一刻他就感觉自己的眼前一花,身体就好似是悬浮在空中的泡泡般,空了那么一瞬间。
他不由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待再睁开眼睛时才发现,他又是来到了之前在虫洞中误入的、那座银白色的宫殿之中。
与上回相比。
主厅里依旧没有什么变动,看起来富丽堂皇而又纤尘不染,正中间摆的那几具水晶棺也依旧还是老样子,冰冷而又死寂。
里面死去的人再也不会睁开眼睛,重新活过来了。
“来。”
有谦颇有几分无力地倚靠在水晶棺上,惨白的面容上勉强露出了个笑容来,“咱们就这么坐着说吧,我这身体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
路驰欢坐了下来。
但他却是很用力地抿了抿自己的唇,看向有谦的目光里则是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以及不赞同,那声音听起来也有些低落,“为什么。”
“你既然可以将自己随意拉入这个小空间的话,当初成严指证你的时候,你就应该及时躲在这里,而不是被阿淮以及成严他们关入水牢之中,你身上的这些伤……”
“明明可以不用发生的。”
有谦知道路驰欢是心疼自己,因此这会儿听见这些话倒也并不恼怒,反而是扬起唇角笑了笑。
他极力抬起自己的手,慢慢抓住了路驰欢的小拇指。
“我的确是可以这么做。”
“但是这个小空间并没有任何的防御能力,而当时那个所谓的神又正是在气头上,若是我当时躲藏在这个小空间里的话,指不定对方会亲自出手、分分钟撕裂这个空间。”
“到时候不仅我保不住性命,周执他们的遗体……”
“怕也是保不住。”
理智告诉路驰欢、有谦说的话的确是有道理。
但是。
他心里却是有种莫名的直觉。
有谦先前宁愿受伤、也不愿意进入这个小空间的最大原因,其实是担心世界意识的敌人会毁了周执他们的遗体,他不明白。
难不成早已经死去的人要比活人更加的重要么?
若是周执他们依旧还活着。
估计也不愿意看见有谦为了保护他们的遗体而情愿被关入水牢之中,甚至受了如此严重的伤。
有谦似乎是看懂了路驰欢眼中所表达的情绪,唇角翘起的弧度慢慢淡了下来,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倦怠以及疲惫来,他很淡然、却又很坚定地开口说道,“是的。”
“他们的遗体比较重要。”
这几句话像是在回答路驰欢刚才心里冒出来的问题。
他低下了头。
那双与路驰欢一模一样的眼睛此时如同死水般的平静淡漠,“我与你不同,倘若你是新生的晨曦,那么我已然是属于过去的尘埃了。”
“我的世界已然是毁灭了,父母、哥哥、朋友以及爱人全部都死在那场灾难之中,到现在所拥有的仅仅只有这么一座宫殿……”
“以及他们这些遗体。”
“对于我而言、他们的遗体自然是重要的,我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去保护他们,就像他们尚且活着的时候、那么保护我一样。”
路驰欢张了张唇。
好半晌才是从自己的喉咙里艰涩地挤出几个字来。
“哪怕是付出你的性命?”
有谦很是坦然地点点头。
“对。”
“事实上自从我的世界毁灭的那日开始,我就只剩下了一具空壳,若不是还有一点不甘心撑在我的心口,我估计早就去陪他了。”
说到这里。
他的目光落在身旁的水晶棺上,那眼神罕见的有几分眷恋以及温柔,像是在看自己的爱人般。
“不说这个了。”
有谦又是将话题重新转了回来,“若是那个所谓的神注意到我们身上的话,这个小空间估计也撑不了太长时间,所以我必须赶紧把要说的话全部说完,否则的话——”
“之后就没机会了。”
路驰欢不明所以地看向有谦。
虽说他满心疑惑。
但现在却是并没有贸然插嘴,反而是静下心听着有谦用那有气无力的声音断断续续开口道: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一大堆问题么,问我所在的支线世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到底是如何毁灭的,为什么只剩下了我。”
“以及我为什么会成为世界意识敌人的打手。”
“那个时候我不告诉你,并不是因为被戳到了心口上的伤疤,而是因为无论是世界意识、又或者是他的敌人,都会监听我们的动向。”
“特别是世界意识。”
“它不会想让你知道这些的,所以即便我开口的话,它也会千方百计阻拦,甚至还会为我引来杀身之祸,所以当时我不肯说。”
这话一出。
路驰欢的后背就起了一连串的鸡皮疙瘩。
他紧张地反手握住了有谦的手指,这会儿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现在说出来的话岂不是……”
有谦摇了摇头。
他喉咙阵阵发痒,此时又是剧烈咳嗽了好几声。
“…没关系。”
“在这个小空间里他们听不见我所说的话,而且我在回到神殿以后已然是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做完了,所以倒也不怕它们了。”
路驰欢蹙了蹙眉头。
听见有谦提起“极为重要的事情”以后,脑海之中不由得掠过了一抹思绪,只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又是被有谦口中的话所吸引了。
有谦苦笑了声。
“现在我将为你揭开一个残忍的真相,长痛不如短痛,我想你应该更愿意清醒地活着。”
“所以。”
“接下来还请你保持理智以及冷静,静下心听我说话。”
路驰欢没由来地有些心慌。
他无意识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但是与有谦那双死寂而又沉默的眼眸对上以后,却也依旧点了点头。
“好。”
有谦似乎这才放了心。
他回忆着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种种,声音平静得几乎没有任何波澜,“要从哪里说起才好呢。”
“那那个支线世界大致的发展与你几乎没有任何区别,我如同你现在这般听从了世界意识的建议,为他收集来了全部的力量。”
“就在我以为有了这些力量,世界意识一定可以战胜他的敌人,战胜邪恶,让世界恢复和平。”
“然而——”
“我错了。”
有谦的胸口急促而又剧烈的起伏着,他咬紧了牙关,目光中流露出如同火焰般的仇恨来。
“世界意识背刺了我一刀。”
“世界……”
“在它的手中毁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