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店的伙计们没有一个不高兴的。
所有人其实都很感念聂芊芊,也打心底里敬佩她。
是聂芊芊带着他们开了店,教他们做生意,让他们从食不果腹的穷苦人,变成了能挣到银钱、安稳度日的体面人。
他们不仅从芊芊身上学到了过硬的手艺和经营之道,更学到了为人处世的道理,还有那股永远乐观向上、不屈不挠的劲头。
大马和小马脸上洋溢着笑容,年少时,他们对聂芊芊曾有过懵懂的情愫,可随着时间推移,那份青涩的喜欢早已沉淀下来,化作了深深的尊敬与敬仰。
他们觉得,只有顾霄这般才华横溢、能连夺案首的读书人,才配得上芊芊姐,才能给她一个安稳的、有前程的未来。
馥娘、檀儿、嫣娘、清瑟等人听到聂芊芊要把生意开到省城去,心里都像是燃起了熊熊火焰。把栖月楼的牌子立在省城,对她们来说,本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如今竟有了成真的可能。
檀儿更是觉得自己幸运至极。
当年若不是与芊芊在店里一面之缘,被她所救,又收留在身边,她如今怕是还在泥沼里挣扎。
如今她不仅日子越过越好,嗅觉也彻底恢复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焕然一新。
她靠着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不依附任何男人,活得独立又体面。
她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若是有机会去省城,她一定要争取。留在福林县,她能掌管一方铺子,可她素来宁做凤尾,不做鸡头。
她想跟着芊芊,去更广阔的天地闯一闯,离芊芊更近一点,未来才有更多的可能。
想到这儿,檀儿又忍不住抬眼看了大马,而大马此刻也正在看他。
其实要去省城的话,也并不是毫无羁绊。
大马会如何选择?马奶奶年纪大了,还愿不愿意奔波去省城呢,若马奶奶不去,大马又该怎么选择?
阿玲自然也是欢喜的,不过比起顾霄姐夫考中案首的喜讯,她更高兴的是芊芊姐在省城租了个大院子,能容下好多人。
她想,那好多人里,一定有她的位置。
她太想跟在芊芊姐身边了,哪有丫鬟不跟着主子的道理?
这段时日,栖月楼的人待她极好,可她还是觉得,只有守在芊芊姐身边,心里才踏实。
众人各怀心思,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喝说笑,直到夜深才散去。
宴席散了,刘燕却没有回房休息,独自一人上了二楼,推开阁楼的窗户就那么静静站着。
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带着凉意。
刘熊拿着一件厚衣裳走了上来,轻轻披在她肩上,低声问道:“燕儿,这么晚了怎么还站在这儿?今日这么大的喜事,你怎么反倒看着心事重重的,不高兴吗?”
刘燕缓缓转过身,“哥,你不懂做母亲的心。”
哪有母亲不盼着儿女好,盼着他们飞得高、走得远?
可儿女飞得越高,本事越大,就意味着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欢喜里,藏着多少不舍与惆怅。
刘熊愣了愣:“你怎么这么说?芊芊这是出息了,该高兴才是。”
刘燕望着远方沉沉的夜色,轻轻叹了口气:“芊芊长大了,也嫁人了。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早就该在夫家过日子,哪还能日日守着我?不过是咱们家情况特殊,才能一家人守在一起。”
她顿了顿,声音里的落寞更浓了:“如今顾霄中了府试案首,往后若是真的中了举人,成了官,自然是要自立门户的。到那个时候,我们这儿,就真的只是芊芊的娘家了,哪里还能日日住在一起?”
刘熊连忙安慰她:“芊芊在信里不是说了吗?她在省城买了大院子,要咱们所有人都过去,一起住。”
“话是这么说,可现实哪里能这般?”刘燕摇了摇头,“等顾霄真的高中了,我们也该适时地退出去了。”
孩子就像羽翼渐丰的鸟儿,从小小的清河村,飞到福林县,又从福林县飞到济宁府,往后,还会飞得更远、更高。
她是真的高兴,可高兴的背后,是沉甸甸的不舍。
她总觉得,芊芊好像要离她越来越远了。
这样的情况,刘熊这些年也见过不少的,村子里的有本事的人,都去福林县甚至更远的地方务工,一年才能回家一趟,不禁感慨,“孩子越有本事,飞的越高,离父母就越远了。”
刘燕听了这话,眼眶有点湿,她吸吸鼻子,自嘲地笑了笑:“珍珠嫂子总说,让我坚强一点,做芊芊的依靠。这段日子,我还觉得自己硬朗了不少,没想到,还是这么脆弱。”
“哥,你说,若是有一天,芊芊真的找到了她的亲生爹娘,该怎么办?”
刘熊挠了挠头,不假思索地回道:“那自然是好事啊!亲生爹娘找回来了,芊芊就多了一层疼爱她的人。”
刘燕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好事,当然是好事。”
可她心里,却藏着一丝不敢言说的惶恐。
她想,芊芊的亲生爹娘,定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或许是高门大户,或许是书香门第。
那样的人家,那样的父母,自然是好的,芊芊会不会和她生分了。
刘熊见她这副模样,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燕子,你就是想太多了。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在这儿杞人忧天。依我看啊,咱们自然是盼着芊芊能找到亲生父母的,可这几率太小了。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好好等着去省城团聚,多好。”
刘燕听着兄长的话,默默点了点头,转头望向省城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