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荣一上午都有些抓耳挠腮，他既想跟老大表达一番对嫂子招待的感激之情，又怕老大会对他不客气。
平日里狗皮膏药似的人，愣是整整一上午没有出现。
中午下工铃响，贺景行拍了拍衣服，起身站起来。
“老大。”
声音略油腻。
贺景行眼风扫了他一下，“想死？”
“嘿嘿，老大您坐，我去打饭。”
一把抢过饭盒逃之夭夭，没一会儿，人回来了，就是有点像被冰雹砸蔫的小树。
饭盒一片绿油油，饼子都放了野菜，贺景行皱了皱眉。
“老大，一片肉都没有，只有野菜。”
不是柳夭夭做的那种油汪汪的炒菜或者拌菜，而且水煮菜放了些盐。
“行了，买了就不能浪费，吃吧！”
贺景行拿过饭盒，捏着饼子往嘴里放，顺便夹了一根野菜放进嘴。
“呸呸呸，这是打死卖盐的了。”
贺景行没吐出来依旧吃了下去，只不过后面再也没有夹过菜，只吃了两个饼子。
王光荣本想说出去吃，但见老大都吃了，便也忍着慢慢吃下去，不过整个人非常不满，“老大，食堂现在是越来越敷衍了，之前还能看见几片肉一些油花，现在只剩清汤寡水的水煮野菜了。”
贺景行手在腿上敲了敲，“洪水刚退，有的吃就不错了。”
这场洪水，整个华北平原都受了灾，在报纸上占据了很大的版块。
夭夭这次的采购，不会太容易。
他突然有一种急迫感，改变收野菜鸡蛋这种小打小闹。
清水村很穷，洪水退去，不说田地里庄稼受损，家畜也不会剩下多少。
想到这，他突然有了个主意。
养猪。
今年是不成了，但明年，夭夭想要多少都行。
“夭夭，我今天晚点回家。”
两人的自行车一高一低靠近着，他迅速握住她的手，又迅速松开。
即便简简单单的触摸，整天不安的心却静了下来。
柳夭夭嗔了他一眼，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人才下放心，依旧不忘嘱咐，“记得伪装，小心点。”
贺景行满足地听着看着，“你先走，我在后面看着你。”
也想和他在一起，即便什么不干安静待着也好，但有正事的时候，她不是黏糊的人。
为什么才刚见过，心里却更想念了？
贺景行看着越来越小的身影，车子一拐去了另一个方向。
他要尽快把空间里的东西换成钱和票，想法才能变成现实。
黑市不远处的荒屋子，四兄弟正等在那里。
贺景行一进去，就见刘宇良正无聊地踢土坷垃。
杨旭辉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一见到人就凑过来，“大哥，你让办的事儿已经都办妥了。”
拍了拍他肩膀，“好，你们办事我放心，闲下来再说，今天跟我去黑市。”
车胎都被后面的大米面粉压扁了。
刘宇良听到这话，连忙接过车子，狐狸眼里满是狡猾，“大哥，这里面是？”
“打开看看。”
“大米！还有白花花的面粉。”
“大哥，咱们走吗？”杨旭文人狠话不多，怀里还紧紧抱着那根棍子，跟宝贝似的。
贺景行笑了，“棍子就先放下吧，不然人家会以为咱们是去挑衅的。”
吴晓东走过来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瓜，“去藏好吧！”
再不愿意也没办法，大家看着他，满院子转了转，最后把棍子藏了起来。
第一次进黑市，四个小伙子都有些紧张。
刘宇良按着粮食袋子，率先问道：“大哥，咱们需要注意啥？”
“少说话，多观察。”又想了想，最后道：“还有和气生财。”
刘宇良当即露出了一个笑眯眯的模样，两边各有一个小酒窝，看起来纯良无害极了。
“好嘞，大哥，你看我现在怎么样？”
贺景行回头看他，点头，“不错，看起来和气极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
黑市，是人们无法直接说出口却又一直心照不宣的存在。
交了钱，一大四小五个人推着自行车进了巷子。
如果不是巷子两边蹲着的人还有地上的东西，这里和其他的地方没什么区别。
很多人，但却没什么声音，即便问价，都是低声交谈。
贺景行熟门熟路，微一用力把大米袋子拽下来，四人也一块把面粉抬下来。
粮食不愁卖，即便没有洪水，大家也会在秋天即将到来之时多存一些过冬。
只不过刚打开袋子，立刻就有人走过来询问价格。
那人立刻露出了难言的表情，刘宇良看了眼睛眯了眯，露出两个小酒窝，小声道：“叔，你想买多少？”
这人反应过来，立马挠了挠后脑勺，“各要二十斤，你们明天还来吗？”
失算，早知道骑车过来了，这么便宜的粮食，不多买点也太吃亏了。
刘宇良看了眼大哥，随即笑道：“来。”
贺景行只称了一次重量，四人便都上手了。
接下来，和人交谈是刘宇良的活，称重是其他三人的活。
贺景行直接变甩手掌柜，坐在原地当个看摊子的。
一百斤的面粉和大米，不一会就卖的差不多了。
还剩最后一点的时候，周木过来了。
应该是吃上饭了，脸色比第一次见面好多了，就是衣服，依旧是破破烂烂的。
“恩人，你终于又来了，这是山里找的果子，不值什么钱，您拿回去吃吧。”
刘宇良瞄了眼老大，见他没什么表情变化，随即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
“哥，这就不用了，刚发了水，谁家都不好过，我大哥是不会收的，你拿过去吧，对了，米面还剩了点儿，你要不？”
周木无措地笑了笑，从兜里拿出皱巴的两块钱。
“小兄弟，要两块钱的面粉。”
“哎，好嘞，旭辉哥，赶紧称一下。”
刚说完，贺景行用脚尖踢了踢刘宇良。
狐狸眼转了转，随即道：“哥，要不这样吧，咱兄弟几个待了大半天了正好有点渴了，你把果子给我，剩下的这点大米面粉你都带回去。”
说完，刘宇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升华了。
这年头，没有比粮食更珍贵的了。
大哥还让他用粮食换野果子。
哎，真是菩萨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