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魅酒吧顶层的包间里,水晶吊灯将暖黄的光洒在围棋盘上。
林家豪左手端着勃艮第红酒杯,右手捏着的云子白棋在指尖转了三圈仍未落下。
“林少,查清楚了。”
黑子推门时带进一缕穿堂风,吹得棋盘旁的线装《棋经》哗啦翻了几页。
林家豪眼皮都没抬,白子\"嗒\"地落在三三位:“说。”
\"那家伙叫张发贵,是秦晋镇菜市场一个杀猪卖肉的屠户。\"
黑子从怀里掏出几张照片,最上面那张是张发贵抡着斩骨刀剁猪蹄,油渍麻花的围裙上沾着血沫。
\"他确实给了冯瑶父母五万块钱当彩礼,结果冯瑶跑了,钱也没要回来。张发贵认为只要没退钱,冯瑶就是他名义上的媳妇……\"
棋盘上突然\"啪\"地一声响。
“那这蠢猪跑来阳东市,闹这么一出,究竟为了什么?”
林家豪的指尖按着颗黑子,青筋在手背蜿蜒如蚯蚓。
“这个说起来就有点绕了……”
黑子见林家豪没有阻止的意思,便继续说,“张发贵给的那五万块钱,原本冯瑶父母拿来给冯强定媳妇的,冯瑶一跑,张发贵成了村里人的笑话……
“这家伙气不过,就闹腾着要冯强父母还钱,还威胁冯强说找不到冯瑶就拿刀捅了他……”
“所以冯强吃了哑巴亏,回去就给张发贵上了眼药水,借我的手收拾这蠢货……”
林家豪打断黑子的话,嘴角勾起邪笑,“好一出借刀杀人!”
“嗯,是这样……”黑子点点头,“张发贵到了阳东市,先去了烘焙坊,发现冯瑶不在,他就跑酒吧来了。”
“那他现在人呢?”
黑子瞄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他去了城西汽车站,上了回秦晋镇的末班车。”
“本以为是个猛张飞,却原来是个假李逵,真是个怂货!”
林家豪将手里的几颗白子扔到棋盘上,满盘棋子叮当作响。
“我好几瓶洋酒不能白给这畜生糟蹋了,必须算到姓于的头上!”
他站到落地窗前,摇晃着高脚杯里殷红的液体,嘴角勾起一抹慑人的弧度:\"好的赖的都盯着你呀……冯瑶,你可真是个香饽饽啊!\"
……
与此同时,一辆破旧的大巴车正碾过坑洼的省道。
张发贵蜷在最后一排,汗臭和猪骚味熏得邻座老太太直捂鼻子。
他恶狠狠咬着冷掉的肉夹馍,肥油顺着指缝滴到裤裆的尿渍上——那是被\"放血\"时吓出来的。
车窗倒影里,他看见自己青紫的嘴角和结痂的鼻梁,终于想明白——这出戏里,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自己花了大把钱,白挨了几回揍,才知道冯瑶根本就不是他能娶到的女人,从头到尾都是被冯强那个狗东西牵着鼻子在走。
“冯强,我日你祖宗!”
他在心里咒骂,牙齿把馍里的肉筋嚼得咯吱响。
“秦晋镇到了!”
售票员一嗓子吼醒全车人。
张发贵\"腾\"地站起来,撞得行李架哐当乱响。
下车时他摸了摸后腰——斩骨刀冰冷的触感让他踏实了几分。
远处菜市场飘来熟悉的猪粪味,他深吸一口气,像嗅到血腥的鬣狗。
与此同时,秦晋镇东头的\"好运来\"麻将馆里烟雾缭绕。
冯强叼着中华烟,把新买的iphone13往桌上一拍:“这把老子要杠上开花!”
他今天穿着崭新的纪梵希t恤——虽然领口的线头暴露了是山寨货,但丝毫不影响他嘚瑟。
\"胡了!清一色带杠!\"
冯强把牌一推,露出满口被烟熏黄的牙。
“看见没?这就叫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他故意把脚翘到牌桌上,露出那双花了八百块买的假AJ。
对家的老王撇撇嘴:\"强子,你这手气邪门啊,该不会...\"
“放屁!”冯强抓起一块麻将牌砸向老王,“老子这是时来运转!”
他掏出高仿Zippo打火机,在众人面前转了个花式,“等过两天,老子就去阳东市买套房!”
正说着,桌上的苹果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冯强拿过来一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画面里,蒙着脸的张发贵被捆在床上,手腕正在滴着\"血\"。
他手一抖,假Zippo打火机掉进了茶杯里。
\"尿...尿急!\"
冯强猛地站起来,麻将桌被他撞得晃了三晃。
他窜出后门时,远处传来熟悉的黄胶鞋踩水声——那声音他听了三十年,闭着眼都能认出是谁。
张发贵踹开麻将馆大门时,斩骨刀\"咣\"地剁在牌桌上。麻将牌蹦起来又落下,拼出个支离破碎的\"发\"字。
“冯强呢?!”
他喘着粗气问,刀尖上还沾着剁过肉的血腥味。
老王腿肚子打颤,赶紧指了指还在晃荡的后门帘子。
张发贵一把掀翻麻将桌,麻将块叮叮当当滚了一地。
他追出去时,夜色已吞没了冯强逃跑的背影,只剩下一只掉落的假AJ歪在臭水沟边。
镇口的野狗突然狂吠起来。
张发贵抹了把脸上的汗,斩骨刀在月光下泛着青芒。
而此刻的冯强,正光着一只脚在玉米地里狂奔,纪梵希t恤被荆棘刮成了破布条——哪还有半点方才在牌桌上的威风?
……
碧水华庭大平层的客厅里,麻将牌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五万!\"冯瑶甩出一张牌,食指在桌面上敲得嘣嘣响。
\"碰!\"陈小三咧嘴一笑,脸上的蜈蚣疤跟着抖动。
他朝老疤使了个眼色,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马宇杨盯着自己稀烂的牌面,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已经吃了四颗芥末花生米,此刻正捂着嘴强忍眼泪。
\"胡了!\"老疤突然推倒牌,\"清一色!\"
“卧槽...”
马宇杨哀嚎一声,颤抖着拿起第五颗沾满芥末的花生米。
刚放进嘴里,他的脸就皱成了苦瓜,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
冯瑶笑得前仰后合:“小马哥,你这输了吃芥末花生米的点子,想得妙啊!”
“自作孽,不可活!”
老疤叼着牙签,看向一脸扭曲的马宇杨。
陈小三拍了拍马宇杨肩头,“兄弟,还是太年轻啊……”
玻璃门外的阳台上,于子涛递给鲁飞一根白沙烟。
\"我听张律师说,徐蓉不肯签字,还要找你爸妈求原谅?\"
“她当然不肯签字了,猛地一下有了几百万,任谁都把持不住……”
鲁飞自顾自将烟点燃,狠吸一口,“至于找我爸妈,无非就是舍不得我这个聚宝盆罢了……”
“那你父母知道你要离婚吗?”于子涛问。
鲁飞点点头:“我已经给我爸妈说了,他们尊重我的决定,其实……”
他吐出一口烟,脸上浮现一丝哀伤,“我妈早就看穿了徐蓉那些虚情假意,只不过为了我所谓的幸福,他们一直忍着没说罢了……”
“曾经眼里的矮穷矬,转眼成了高富帅!”
于子涛双臂交叠,笑容玩味,“她不签字,无非就是嫌你没给够!要不……你大度点儿,再给她100万?”
”给个屁!”鲁飞狠狠将烟头踩到脚下,“我欠她啊?”
“那你还愁个毛呀!有张律师在,一切跟钱有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于子涛扯了一把鲁飞的袖子,“走,进去好好玩两把!都快千万身价了,还这么抠门,好歹也给兄弟们放放水呗……”
见鲁飞和于子涛进来,马宇杨像见到救星般弹起来:\"飞哥!快来快来,我这位置风水绝了!\"
“是啊,鲁兄弟,你再不接手,马宇杨连裤衩子都没得穿啦,哈哈哈……”
见鲁飞码起了牌,陈小三朝冯瑶和老疤使了个眼色。
两人不动声色的一挤眼,小拇指在桌上轻抬了一下。
阳台上,夜风吹散了未尽的烟味。
客厅里的战局才刚刚开始,而在西林大学家属楼里,徐蓉正对着镜子练习梨花带雨的表情。
她心里默念着:待会儿见到公婆,一定要装得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