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连夜回到家，真就立刻把阿尔弗雷德从床上翻了起来，还拉了把椅子往床边一放，坐在那里瞪人，一副“不说清楚今晚就别想睡了”的架势。
老管家无奈地起床，苦哈哈地为自己泡了一大壶咖啡，行吧聊就聊，既然艾琳已经知道了，那他也不用继续瞒，还省了不少事。反正格罗少爷只说尽量不要让艾琳知道，可这事是由莉娜小姐说的，应该怎么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吧。而且无论如何，他们一起为霍尔家族做事，艾琳知道了，没准还会更方便一点。
老管家边喝咖啡边打哈欠，尽量简短地把格罗少爷的安排给艾琳说了说。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格罗少爷会不会太有失考虑了？就算不想结婚，那让莉娜记在老爷和夫人的名下，不也可以嘛，家里谁敢对少爷的事说三道四啊。”艾琳捏着自己的手，眉头紧皱，什么叫“放她自由”？把挚爱让给别人算哪门子的自由？
“不是结婚的问题啊，艾琳。”阿尔弗雷德叹了一口气，“少爷他是不想莉娜成为霍尔的族人，你也知道，这个家族的秘密有多离谱，部分族人是巫师什么的，都已经算是最好接受的部分了。我们能管住嘴，莉娜小姐可以吗？她一不小心说了点什么，族规对她可不会像对艾德里安那么心慈手软的啊。别说向外透露了，就是她在家里随便说了点什么，这族规的惩罚恐怕三两天就得来一次，你也不希望看到那样的情况吧。”现在莉娜还是外人，连一丁点家族秘密都不知道，那做事自然没什么限制，就算闯了祸，那大家帮忙善后也就行了，可一但到了族规的层面，这惩罚可是直接找到她头上的啊，那就算他们有心，也没办法替她挡啊。
“总会有别的办法吧，不行，我得找艾德里安谈谈，要我就这么看着莉娜小姐被少爷往外推，我可做不到。那丫头不在身边，我是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的。”
“你啊……”老管家无奈地摇头，“这事你真以为艾德里安不知道？格罗少爷可以瞒着老爷和夫人，也可以瞒着你，可他能瞒得过艾德里安？我反正是不信的。”少爷苦恼的样子根本连收敛一下的意愿都没有，家主那么好奇的人，肯定早就问得一清二楚了。
“少爷没准不肯说呢？”
“哎呀，你这就是关心则乱。”老管家低头抿了一口咖啡，大晚上的不给人睡觉，还逼人动脑子，简直就是虐待。“放心吧，我们可爱的小莉娜不会跑掉的，艾德里安那么关心格罗少爷，能让他认定的妻子跑掉么？失去了爱人的族人你也不是没见过，他们活不下去的啊，别的族人也就算了，少爷既然要帮艾德里安做事，他又怎么会让少爷出事。”少爷可是家主从小培养的得力助手，他的地位谁都替代不了，艾德里安真会由着他乱来？不可能的。
才分开了两周，少爷都仿佛丢了魂，要是真分开了，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
“……你的意思是？”
“他想让莉娜小姐出去认识别人，那就先这么安排，也就一小段时间而已，你是信不过莉娜小姐么？”
“可她不开心啊。”艾琳一个瞪眼，她的宝贝受委屈了，阿尔弗雷德就这个态度？
“哎你，”老管家无语，“这种事谁会开心啊，可总得等格罗少爷自己想明白的吧。有些情形，亲眼所见远比想象中的更让人难以接受，你先耐心等着呗。”
“我们就待在一旁看着他们互相折磨？”
“哎呀哎呀，艾琳啊，你这是在闹什么别扭，难道你有办法说服格罗少爷？还是你打算，让艾德里安‘要求’少爷立刻把莉娜小姐接回来？没准我们的不认同，少爷反而更坚定地想让小姐离开呢。而且少爷又没说错，小姐如果可以认识更多的人，才能知道谁才是最适合她的嘛。我们拗不过少爷的想法，小姐总该可以吧，我可是对他们充满信心的呢。如果你想这事更顺利一点，下次见面就好好跟小姐谈谈，让她对自己好一点，开开心心地和别人相处，就当是出去玩嘛。等到少爷受不了了，这事不就结了么。”
就让少爷自己跟自己好好拔河吧，反正分也是爱，合也是爱，他又没有办法真的放手。要是那么有决心，一开始他就应该忍住，只跟莉娜小姐当一对名副其实的兄妹，都一起这么多年了，到了现在才想抽身，哪有这种好事。
“……我怎么感觉你不光不担心他们，好像还想让莉娜小姐好好折腾一下少爷的样子？”艾琳一脸狐疑地盯着老管家的脸，他不是看着少爷长大的么？这么狠心？
“他想感受爱而不得的煎熬，那就让他去嘛，谁都知道刀子割到手会痛，但没试着割一下，哪知道会有多痛呢，你说是吧。”前家主管家继续老神在在地喝着咖啡，这么多年了，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少爷那点小纠结，这才到哪。
而且就算少爷有足够的恒心与毅力，硬生生忍下去了，不还有艾德里安这个场外因素嘛，有什么好担心的。
“所以你折腾我家小宝贝，就是为了帮格罗少爷自己割自己？啧，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哦哟你这一口锅，我兢兢业业地听从少爷的吩咐，还千方百计帮他瞒着你，这个指责我受得是真的冤啊。”
“你还好意思喊冤，是谁把小姐的日程排得满满的？你就是想让她忍不住闯一个大祸，然后好把少爷揪回来「吃点苦果」，是吧。”连只是跟进跟出的雪莉都累到忍不住回来抱怨，小姐不更是每天都在爆发的边缘？
“哈哈哈哈，他们两人，不就是看看谁先忍不住嘛。你想想，莉娜小姐如果崩溃大哭，少爷心不心痛？他就算对自己能狠得下心，对小姐可没办法吧。”
“确定了，你就是一个坏人。”居然想用小姐的崩溃来让少爷心痛，边说边还笑出来，真的是个大坏蛋。
老管家尴尬地轻咳了两声，哎呀，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失策。“嗯哼，好人让你来当不就行了，我是坏人也没差吧。哦，不过现在这方法也不能用了，莉娜小姐不是跑到wm子爵那里去了么，所以就换个心态吧，小姐现在有人选了，对方也不错，到时候小姐天天开开心心跟对方你侬我侬，那不就轮到少爷愁眉苦脸了嘛。哎对了，你也不用担心子爵那边，艾德里安跟他很熟的，我看他都快把wm当成我们族人一样对待了。”
艾琳狐疑，那个子爵什么来头？“真的不让我去跟艾德里安聊聊？你这一肚子坏水的，艾德里安他知道么？”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哎？等等，我怎么顺着你的话把自己也骂了，我哪里一肚子坏水了，坏的明明是艾德里安好么。你想去问就去呗，我还能不让你出门不成。就是我能保证，他说的跟我说的，不会有什么区别就是了。”
真的假的？艾琳决定明天就去问问，看谁才是一肚子坏水的那个。不过既然小姐待在子爵那里是安全的，她也算是放心了一点，过两天再去看看吧，顺便和她谈谈心，备受煎熬的有格罗少爷一个就够了，小宝贝就应该每天开开心心，毫无烦恼。
艾琳站了起来，边把椅子放回原处边说，“那行，我大概明白了，到时候也会跟小姐说的，先这样吧，你继续睡。”
“……”老管家拿咖啡杯的手停在了半空，再低头看看面前还有半壶没喝完的咖啡，她这就问完了？居然这么快就放过自己？没想到艾琳还挺好说话的嘛，呃，那当初战战兢兢左瞒右瞒的自己不就显得很愚蠢？
“怎么？你还有话想对我说？别看了，喝不完就放着，我明天要跑主宅一趟，现在得回去睡了，到时你来看家。”
阿尔弗雷德只低声嘀咕了一句“家里又没啥事”，就看着艾琳离开了。
好吧，希望刚喝了咖啡的自己，现在还睡得着。
老管家叹了口气，继续钻回他温暖的被窝里了。
……
第二天的清早，初春的寒意好像散去了不少，外面云层稀薄阳光明媚，碰上这难得的好天气，佣人们都纷纷把衣物和被褥拿出去晾晒，这可比用锅炉一点一点烘干方便多了，也不会带上恼人的烟火气味。
莉娜昨晚睡得不错，现在正在客房里用着安妮送来的早点，两片烤得松软的面包，一小碟培根，一杯牛奶，还有一只水煮蛋，莉娜不太爱水煮蛋，可这也不是自己家，还是别乱提什么要求了。
昨晚突然留宿，她也不知道子爵先生的府里都有谁，硬要准备说辞也麻烦，既然没人通知，她自然乐得轻松。
窗外传来清脆婉转的鸟鸣，莉娜探身往外看去，客房正对着的，就是昨晚刚刚经她毒手的花园……
呃，那时在夜里没看仔细，现在一看，样子真的有点凄惨，子爵先生的园丁们怕是要哭出来了。
辛西娅和安妮在一旁整理待会莉娜要换的衣物和配饰，莉娜顺便问了问，“安妮，除了郁金香，wm还有其他比较喜欢的植物花卉吗？”
“主人说全凭你的喜好就行。”
……就是除此之外没有了的意思么？这么单一？还是安妮单纯只是不想告诉她？
可莉娜又真的不喜欢郁金香的味道，有些人不觉得，但她一闻到就会头晕，特别是昨晚那种浓郁到不行的，她根本忍不了一点。
那换成什么好呢，嗯……不过说起来，花园的植物本来隔几个月就会换一次，那她就算乱来也不至于让别人糟心太久吧。
待会问问能不能种蓝铃花好了，附近的边郊好像就有几片蓝铃花的花海，移植过来应该也不会太麻烦。现在又没法到外面玩，她就自私一点，借子爵先生的花园，做一个迷你的“野生”花境也不算太过分吧。
“那wm有说今天会来找我么？我不能自己跑过去找他的吧。”毕竟昨晚安妮可是说，这个别栋离主栋不算近的。
“待会主人会过来，不过莉娜小姐你想到主栋也是没问题的，我和辛西娅都可以带你过去。”停顿了一下，“啊抱歉，莉娜小姐，昨天忘了跟你介绍庄园的布局了，待会我们可以先在附近逛逛，这里占地不小，光主体的建筑就分成五个区域，我先给你指认一下方位，这样比较不容易迷路。”
“好的，然后也顺便给我说说wm的情人呗，我实在是有点好奇，她们平常也会在这里么？你们不用照顾她们？”莉娜慢悠悠地喝着牛奶，想着安妮她们真就一直跟着自己啊，还是说，这里的女佣其实非常多？wm的情人们会不会就住在这里，就像自己住在格罗庄园的那样。
“其实不一定，除非有约，小姐和夫人们通常会在傍晚过来，而且一般也只在「夜曲」里停留，嗯……我其实也不好说得太详细，毕竟这是主人的事，莉娜小姐，你比较少出席这样的场合么？”安妮毕竟只是佣人，社交聚会什么的，也只能按着「夜曲」的模式类推了，毕竟别些场合的聚会，她也没有跟着出席的资格。
莉娜捋了捋鬓边的发丝，稍微有些不解，什么叫小姐和夫人们？夫人？还有“这样的场合”又是什么场合？“像昨晚那样的？”看着欲言又止的安妮，莉娜疑惑地问道，“不是那样的么？我也是从上周开始才被要求到这样的地方来……那wm他们平时的聚会，是怎样的？”
莉娜这两周参加的各种聚会，根据她的观察，基本就是宴会的发起人随便找个理由，比如吃喝玩乐一类的，只要能把需要的客人邀请到场，那就行了，反正只要有人想聚，理由其实不重要。
比如昨晚那个所谓的“音乐会”，演奏什么的，也就烘托一下气氛，就没看到场内有谁是认真听的，莉娜都替台上的演奏者感到可怜。
不过这种情况也是分程度的，如果是酒宴或者晚会一类的，相对还正式那么一点，莉娜也得乖乖撑着笑脸，跟别人一起走完一整套流程；而像红酒会、音乐会那样的私人聚会就没那么多规矩了，大家边在场内随意地走动，边物色感兴趣的对象，然后或让人引见，或找个不算失礼的时机主动上前交谈。
后者当然也就是莉娜“烦恼”的来源。
被各种“主动交谈”疲劳轰炸了将近两周，莉娜总能看明白一点的。
安妮认真地整理着一旁的沙发靠枕，语带迟疑地说，“呃……那这个部分还是让主人或者卢克夫来告诉你吧，聚会的时候我通常也在忙，不算太了解的。不过卢克夫安排我们跟着你，我们也会尽力让你不受别人的打扰，如果我和辛西娅恰好都不在，那小姐就请跟在主人的身边吧，那有什么事主人也可以处理。”
莉娜听得一脸懵，这话怎么说得遮遮掩掩的？“会有什么事么？”
“呃，就是或许会有一些不太友好的女士，又或者是一些过于‘主动’的男士……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待会可以问问主人。小姐如果用完早餐了，我们更衣到外面走走吧，也可以顺便跟园丁交代一下花园的事情。”安妮不想细说，干脆转移了话题。
「感觉真的很乱七八糟，算了，跟我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大不了我就躲在花园里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