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到“真正的”这一串字眼时,马埃尔特地加重语气。
犀力卡下意识地伸手接过,轻蹙眉头。
“真正的‘狂战士之水’……什么意思?难道这些‘狂战士之水’都是假冒的?”
他说着朝身旁的那几个装满“狂战士之水”的大箱子努了努下巴。
马埃尔微笑着摇了摇头:
“犀力卡,你误会了。这些‘狂战士之水’自然都是真货。”
“只不过,我送你的这一瓶,拥有更加惊人的效用!你可以将其理解为更加高级的‘狂战士之水’。”
“为了方便称呼,干脆称它为‘狂战士之精华’吧。”
“一般的‘狂战士之水’只能使人拥有出众的生命力,即使承受了足以毙命的重伤,也不会轻易死去。”
“而‘狂战士之精华’则不然。”
“它能让服用者拥有更加惊人的生命力!并且大幅提升肌力、反应速度!对疼痛的耐受能力亦大大增加!成为名副其实的‘狂战士’!”
犀力卡听罢,面露惊愕之色。
他下意识地觉得马埃尔是在鬼扯。
仅仅只是喝瓶药水,就能变为超人?这已完全超脱犀力卡的想象力!
可是……在亲眼见识过“狂战士之水”的恐怖后,那所谓的炼金术给他留下了无比深刻的、难以磨灭的印象。
在他眼里,炼金术已然与“神术”挂上等号。
不论马埃尔又掏出多么厉害、多么骇人的药剂,他都觉得合情合理。
“……这么厉害的药水,为何不大量炼制?”
他一边问,一边朝掌中的淡黄色药水投去狐疑的、不敢置信的目光。
“这自然是因为其炼制难度无比巨大,而且服用后会有无比强烈的副作用。”
犀力卡眸光微凝。
“副作用?”
“此乃货真价实的‘魔药’,凡是‘魔药’都会对人体造成或大或小的伤害。”
“‘狂战士之水’不算是‘魔药’吗?”
马埃尔摊了摊手,摇了摇头:
“当然不算。就凭‘狂战士之水’的效用,它当然不算是‘魔药’。”
“服用‘狂战士之水’后,那药效会长期留在人体内,长达数月之久。”
“因为它的药效很有限,只能些微提升服用者的生命力,所以相对的,它近乎没有副作用。”
“如果说‘狂战士之水’是药效温和的补药,那么‘狂战士之精华’就是药效猛烈的猛药。”
“‘狂战士之精华’的药效没法长时间地留存在人体内,服用后即刻起效,随后很快就会失效。”
“其具体药效时间,因人而异。”
“药效结束后,服用者的身体将变得无比虚弱,就像是突然变老几十岁,连站起来的力量都不剩。”
犀力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变得低沉:
“……这副作用就不能避免吗?”
马埃尔语气笃定:
“无法避免。”
犀力卡追问:
“那么,在副作用起效后,我努力调养身体,能让身体恢复回来吗?”
“如果调养得当的话,兴许能恢复如初。”
虽然马埃尔一副轻松的口吻,但犀力卡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兴许”这一字眼。
“意思是说,服用这瓶‘魔药’后,我有可能会变为废人,对吗?”
马埃尔并未打马虎眼,轻轻颔首:
“没错,你可以这么理解。机遇与风险并存,这就是令无数人为之痴狂的‘魔药’。”
犀力卡脸色一沉:
“既然是这么危险的药剂,为何要交给我?”
马埃尔微微一笑:
“危险归危险,但在紧要关头,它能保你一命,甚至逆转原本必输的战局。跟死亡和败北相比,这点副作用实在是不值一提,不是吗?”
犀力卡抿紧嘴唇,不作声。
趁着他正沉默的这档儿,马埃尔继续道:
“犀力卡,‘狂战士之精华’无比珍贵。”
“我麾下的炼金术师们耗费无数时间、药材,才好不容易炼出这一剂。”
“你就把它当作是我送你的礼物吧。”
“幕军马上就要打过来了,有这么一瓶‘魔药’傍身,总归是没坏处的,它兴许能在某一时刻发挥出巨大作用!”
犀力卡扬起视线,深深地看了马埃尔一眼,旋即用力握紧手中的药瓶,面部神情变得复杂难言。
……
……
翌日,清晨——
青森,讨伐军大营——
“跑起来!都跑起来!”
“都坐稳咯!马上就要开船了!”
“记住咯!若是晕船想吐的话,记得往海里吐!别吐到别人身上!”
淡白色的穹光刚揭开夜纱,青森的讨伐军大营便变得无比喧闹。
喊叫声、脚步声,响成一片。
一队队将士冲出大营,径直奔向停靠在岸边的各艘船舰。
除去作为主力的咸临丸、观光丸与富士山丸三舰之外,还有为数不少的和船。
其中既有幕府海军的“存货”,也有奥羽诸藩派来支援的老船,合计36艘。
虽说都是些老旧的风帆木船,但装运辎重、输送部队上岸,还是不成问题的。
枪支、大炮等武器都已提前提船,就等着将士们登舰、青登发布“进军”的命令!
依照计划,咸临丸、观光丸与富士山丸将充当护卫,拦阻敌舰,护送这支规模庞大的“抢滩部队”登陆箱馆!
此时此刻,咸临丸上,青登屹立于船首。
高级将官是不能在一艘船上的,否则一旦沉船,就会有“领导层全灭”的风险。
因此,青登和胜麟太郎分别乘坐不同的战舰,前者在咸临丸,后者在观光丸。
青登转过脑袋,往不远处的观光丸一瞧,就能瞧见正在甲板上指挥船员们做开船准备的胜麟太郎。
胜麟太郎感知到了青登的注视,扭头来看……二人的视线轻轻相撞。
胜麟太郎点了点头,嘴角挂笑,向青登示意,随后便收回目光,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一见到胜麟太郎,青登就不禁回想起昨夜的那番“秘谈”。
“南幕府”最具权势的两大重臣竟认真地讨论着江户幕府、京都朝廷的去留……这事儿若传扬出去,指不定会爆发出多么骇人的风波。
除公灭武,开创“新时代”……老实说,青登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以前的他是有心无力。
而现在的他,已然具备改换天地的能力!
姑且不论什么开创“新时代”,就凭他如今握有的能量,终结江户幕府的历史,建立一个“大津幕府”,却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出于群敌环伺、顾虑德川家茂等种种缘故,他鲜少去深入这个问题,不去正视这份“野望”。
直至昨夜……胜麟太郎的那番尖锐话语,就像是拎着一把斧子,往他脑袋狠狠一劈!使他这深藏于心间的“野望”暴露而出,再也无法将其无视!
青登沉下眼皮,眸中流溢着思索的光彩。
他昂起头,眺望天际,心神飘向看不见的远方,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旋转、交缠。
这时,快步走来的约翰万次郎,打断了他的思绪:
“橘大将,一切准备就绪了!”
青登定了定神,轻轻颔首以示“我明白了”。
“新时代”什么的,等之后再说吧。
现在,先集中精力收复五棱郭!
青登深吸一口气,铿锵有力地大喊道:
“出发!”
简短的一道命令,如风一般传遍全船,传遍舰队!
须臾……
呜呜呜呜——!
咸临丸、观光丸与富士山丸的汽笛不约而同地喷出鸣叫。
浓郁的黑烟随之飘出。
紧接着,那一艘艘老旧船只张开帆布。
庞大的舰队就像是苏醒过来的巨龟,缓缓迈动四肢,准备跨过海峡,爬上对面的箱馆!
庆应元年(1865),箱馆战役,开始!
……
……
箱馆,五棱郭——
“和人打过来了!和人打过来了!”
“快!上城墙!快上城墙!准备迎敌!”
“和人在哪儿?”
突如其来的警报,使五棱郭的空气中弥满紧张的氛围。
无数阿伊努人依照命令,快速登上南侧的城墙。
当他们向大海望去时,纷纷面露惊骇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
但见开阔无垠的海面上,一改平日的温和,尽显狰狞!那水天相接之处,一艘艘战舰推开海水、掀出浪涛!
舰队未至,凛然的杀伐之气已铺天盖地而来!
五棱郭内的阿伊努人们——尤其是那些受犀力卡的感召,专门赶来助战的“志愿者”——都是刚从深山野林里出来的土着,只见过简陋的独木舟,何曾见识过此等规模的舰队?
一时间,惊惧之色如泼墨般染上他们的脸庞。
方才叫喊着“击退和人”、“杀光和人”的那些家伙,这时统统闭紧嘴巴,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忽然,犀力卡来了。
他提着那把赤鞘太刀,领着亲信合破依,小跑着登上南侧城墙。
当海面上的光景映入其眼帘时,他的脸色微微一沉。
幕军舰队的规模,比他预想中的要庞大得多!
一旁的合破依迫不及待地问道:
“犀力卡,我们要开炮反击吗?”
犀力卡不假思索地摇头:
“不,距离太远了,打不中的。等幕军舰队再靠近些……”
他话音未完,便被一连串的汽笛声给打断话头:
呜呜呜呜呜呜——!
这阵突如其来的汽笛声并非出自幕军舰队,而是来自不远处的箱馆湾。
马埃尔麾下的尚能出海作战的两艘铁甲战舰——“拿破仑号”与“贞德号”——喷吐黑烟,缓缓驶离港口。
犀力卡见状,微微翘起嘴角,露出若隐若现的笑意。
幕军前脚刚杀到,后脚马埃尔就指挥战舰迎击……这份英勇、这份积极,饶是不苟言笑的犀力卡,也不免动容。
他从未如刻下这般喜欢马埃尔。
为了鼓舞士气,他当即朗声道:
“诸位!不必惊慌!”
他一边喊,一边抬手指向箱馆湾中的“拿破仑号”与“贞德号”。
“看呀!那两艘包覆着铁甲的战舰,是我们的友军!他们正准备出海迎击和人!”
“友军的船舰是当今世上最先进的铁甲战舰!而和人的战舰都是简陋的老船!徒有数量,其实根本不堪一击!”
“睁大眼睛看好了!”
“我们的友军会将和人的船舰逐艘击沉!”
“这些可怜的和人势必会变为海鱼的食物!”
犀力卡的这番鼓舞,效果立竿见影。
只见南侧城墙上的阿伊努人们统统受到激励,脸上的惊惧之色逐渐散去。
他们不懂海战、不懂船舰,但他们有眼睛。
幕军的战舰都是木制的,而友军的战舰都包覆着厚实的铁皮,哪怕是用肉眼去观察,也能直观地感受到两者间的巨大差距!
刚褪散的斗志、士气,又重新回来了。
犀力卡趁势下令道:
“准备开炮!一旦和人的船舰进入炮击范围,立即开火!不必吝惜炮弹!”
……
……
咸临丸,船首——
青登神情严肃地注视着缓缓离港的“拿破仑号”与“贞德号”。
奇袭箱馆湾的那晚,青登立下最大的战功。
他亲自负责的那艘敌舰(太阳王号)的蒸汽机被彻底摧毁,丧失动力。
在他的支援下,藤堂平助负责的敌舰(拿破仑号)的武器库被引爆。
相较而言,永仓新八的功劳最小,他负责的那艘敌舰(贞德号)并未遭受严重的损伤。
永仓新八为此特地向青登谢罪,忙活了一整夜,只杀了些许敌兵,却没对敌舰造成可观的伤害,他深感愧疚。
没能摧毁“贞德号”,确实是很可惜,但这并不足以构成责怪永仓新八的理由,所以青登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求他在之后的战斗中立下更大的战功以弥补遗憾。
能够对抗铁甲战舰的,就只有咸临丸、观光丸与富士山丸三舰,那些老掉牙的帆船是绝对派不上用场的。
尽管是3打2,但这微弱的数量优势,是否能抵消质量上的巨大差距,犹未可知。
青登侧过脑袋,语气郑重地对身旁的约翰万次郎说:
“万次郎,拜托你们了。”
他根本不懂海战,因此能否夺取制海权,就全看胜麟太郎、约翰万次郎等专家的表现了。
约翰万次郎微微一笑,朗声回应:
“橘大将,尽管交给我吧!实不相瞒,我现在正兴奋难耐呢!我早就想试试看时下正流行的铁甲战舰,究竟有多少能耐!”
近乎在“拿破仑号”和“贞德号”开始离港的同一时间,咸临丸、观光丸与富士山丸相继转变航向。
只见三舰与舰队分离,后者继续抵近箱馆湾,准备登陆;而前者则摆出“品”字阵型,径直迎向敌舰!
咸临丸打头,观光丸和富士山丸保卫两翼。
这一刻,三舰的船员们绷紧面部线条,神情肃穆得无以复加,面露“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决然之色。
这一刻,五棱郭内的犀力卡等人无不翘首以盼,期盼着看到幕军舰队被全灭。
这一刻,海面上充满肃杀的氛围,海鸟们仿佛嗅到空气中的不寻常的气味,统统逃至远方。
大战,一触即发!
眼看着两边舰队即将接战的这个时候……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拿破仑号”和“贞德号”突然拐了个直角的弯,向东而去。
它们走得是那般决绝,不带丝毫犹豫,一看便知是提早计划好的。
这猝不及防的异变,不仅令犀力卡等人目瞪口呆,也出乎了青登等人的意料。
船员们面面相觑,分享着难以置信的目光。
约翰万次郎忍不住地向青登问道:
“橘大将,敌人这是?”
“……”
青登沉默以对——他也不知道对面是在搞哪一出。
诱敌深入?不,看着不像。
暂避锋芒?都还没开打呢,避什么锋芒?
最终,青登只能想到一个答案——他们逃了。
敌舰逃跑了!
只见“拿破仑号”和“贞德号”的烟囱喷出一团接一团的浓郁黑烟。
青登不懂铁甲战舰的航速,但从这黑烟的浓度来看,它们哪怕不是全速行进,也应该差不多了。
开战之前,青登设想过各种状况。
大获全胜的、小胜的、惨胜的、小败的、惨败的……他甚至还考虑过己方船舰全部沉没,敌方战舰全部完好的极端情况——假使真到了这一步,他将以游泳的方式,单枪匹马地强袭敌舰。
然而,他就是没设想过敌舰未战先逃!
饶是见多识广的青登,刻下也不禁怔住,搞不清楚对方的意图。
如果说青登只是单纯的震惊、困惑,那么犀力卡所经受的情感波动,便要复杂、深刻得多了。
在经历短暂的混乱后,犀力卡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猛地瞪圆双目,眼白处冒出肉虫般的红血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须发皆张,从齿缝间挤出低吼:
“马·埃·尔——!”
……
……
“拿破仑号”,船首——
马埃尔转头看了眼远方的五棱郭,接着又看了眼被逐渐甩远的幕军舰队,嘴角挂笑——明明是在微笑,却让人感受不到分毫暖意:
“犀力卡,我从未说过我会陪你战斗至最后一刻。昨日的那瓶‘狂战士之精华’,就当作是我的饯别礼物吧。争取多杀几个和人,多多努力吧。”
……
……
咸临丸——
“橘大将,我们现在……应如何是好?”
约翰万次郎小心翼翼地向青登征询意见。
陡然逃跑的敌舰,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咸临丸、观光丸与富士山丸尴尬地停留在海面上。
青登思忖片刻,反问道:
“万次郎,我们能追上敌舰吗?”
约翰万次郎扭头去看越来越远的“拿破仑号”、“贞德号”,略作思忖后摇了摇头:
“很难。敌舰要先进得多,航速远在我方之上,即使全速航行,也难以追上他们。”
获得专业人士的恳切建议后,青登毫不犹豫地勒令道:
“既如此,那就别管敌舰了!先收复五棱郭再说!向观光丸和富士山丸传令,向箱馆湾进军!”
……
……
五棱郭——
南侧城墙上的阿伊努人们,全都清楚瞧见这充满戏剧性的一幕幕光景。
寄予厚望的友方战舰不仅没有英勇战斗,反而还麻溜儿地逃跑了……
霎时,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
离犀力卡不远的某人结结巴巴地反问道:
“犀、犀力卡,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场众人——包括犀力卡的亲信合破依在内——争先恐后地转过脑袋,一束束目光集中在犀力卡的身上,期望能从其口中获得令人安心的答复。
犀力卡没有让众人久等。
仅须臾,他就强行抑制住满腔的愤懑,故作镇静道:
“不用担心!友方的战舰准备绕后偷袭和人的大本营!用不了多久,和人的大本营就会变为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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