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岛的尸体不见了。
当江辰返回那个桥墩，冰凉的事实就这样摆在他的面前。
这也正常，水流湍急，她的尸体指不定是被浪花卷进了河里，冲到了瀑布下摔得粉身碎骨，或许运气好点，能一路顺着下游飘过去，直到...
到哪里呢？
江辰不知道，他只觉得有些可笑，到头来，关于今夜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死的死无全尸，没死的浑浑噩噩。
他有种冲动，就这里顺着河流游下去，游多远都好，一直到找到枫岛的尸体为止，但他又清楚这是没可能的。
多讽刺啊，只要他想，他就能威胁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把整个世界的生物全都抹杀干净，变成历史上最可恶的魔王。
最可笑的魔王，连个女人的尸体都找不到。
连救命恩人的尸体都无法安葬。
江辰坐在河边，看着河水滚腾不绝，任何东西都无法阻挡它冲走一切。
那个药，给了他无与伦比的能力，更加清晰的大脑和更加健壮的身体，今夜过去之后，迎接他未来的肯定是一条康庄大道，或许赢取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也就在不久之后。
就完了吧，今夜，一切，都该完了吧。
他看向那个桥墩，隐隐约约的，枫岛就靠在那里，被雨水打湿的身体无法掩盖她蕴藏的魅力，没什么表情，但总是透露出安心感。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谢了，真，谢了。”
他点了点头，对着虚幻的泡影，做着只有自己听得见的约定。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忘了你，真，我会记得你曾帮助我的一切，我会帮你完成你没做的事情。”
“我会去找spro的其他人，然后彻底断绝那个药的传播，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想法，但这是我作为一个普通人，一个被超能力所改变了余生的人能做出的最好解答。”
“世界上不应该有一个无敌的魔王。”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进了雨幕之中。
他过之处，脚印清晰可见，仿佛它们才是今夜的见证者，日已渐明，而雨已淅淅沥沥的小了。
...
看到那个新闻是五天之后。
这个时候的江辰，已经换了新的手机，回到了他温暖的房间，回到了三点一线的无聊生活。
甚至连这条新闻，也是刷手机的时候翻出来的。
废弃监狱莫名失火，在残骸之中发现了近乎碳化的尸体，因为死的太过抽象，根本无法辨别身份，只能定性为最近几个失踪人口。
江辰往下翻了翻，没有水里女尸的相关新闻。
死的真丑啊，真。
扣上手机，将视线重新放回电脑上，江辰打开了那个spro的官方网站。
spro没有官网，这个网页是他自己搭建的。
在此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干，只要动动手指再花点钱买个域名，就能做出一个任何人都能访问的网页，再然后，只要刻意加一些真正spro的人才会知道的事情，比如超能力和派系分别，就能甄别出哪些只是一般网友，而哪些是真正的spro成员。
再然后，追寻着那些人的定位，加个私信表示自己是内部人员，找到每个人只是时间问题，但出国是避免不了了。
对自己的父母，江辰的说辞是自己找了个国外的工作，给二老乐的够呛，庆祝自家的猪终于能沾沾洋气了。
好在他还有一笔不算丰厚的存款，虽然不多，支撑他去一趟国外应该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个的时候，江辰笑的有些苦涩。
他一个肉体不灭的超能力者，搁其他作品里好歹是个boss级别的角色，竟然还要为了钱发愁。
“临死之前把银行卡密码告诉我就好了啊，真。”
他上班的地方已经辞职好了，正如他所预料的，黑心老板甚至没象征性的问问理由，同事们大概也不会怀念他。
从明天开始，就要活的像个“超能力者”了吗...
有点不习惯啊。
江辰已经想好了，等挨个去见到那些spro的人，自己会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果对方还不同意交出那个药的话，再动手。
他去了就只是为了个结果，过程能没有暴力最好，如果有，那就只能动手了，为了不让自己的悲剧重演，他无论如何都要彻底摧毁那个药。
临走之前，还是再逛逛吧。
穿上衣服，带上手机，就像他当初出门那天一样，只不过一次匆忙，一次紧张。
相比于接下来要面对的未来，赶不上同学聚会什么的还真是幸福的烦恼，不过若是没有那种可笑的麻烦，自己也就不会经历这一切了。
“这该叫什么，蝴蝶效应吗，还是别的什么？”
越是想，江辰越觉得够呛，自己这种程度的家伙真的能在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科学家们手里讨到好吗？
回过神的时候，他已走入了熟悉的小巷，一样的静谧，一样的月光，一样的血腥味——但这次真的只是杀鱼的味道。
他站在自己之前被枪顶头的位置，看着那个曾经枫岛被一枪托放倒的位置。
自己现在被一枪爆头了会怎么样呢？
这些天他自己试过，对肉体的伤口会快速再生，哪怕断了根手指，往伤口上一怼就能接回去，但若是大脑受伤呢？他被灌水泥沉海呢？
以最坏的思路来想总不会错，他下意识的开始比划。
“总之先挪过身体，打到脖子或者肩膀对我来说是无所谓的，之后回手去抢对方的武器，用他的身体做盾牌，保护自己的大脑安全的情况下，呃....”
越是想，就越觉得不靠谱，自己硬件是没问题了，但没有专业的战斗经验，体质出众加无限血真打起来也是两眼一抹黑。
自己行不行啊。
心底正思量着，他突然感觉到衣角在被拉扯，回头一看，却什么都没发现。
是风吗？
不，就在回头这么个档口，他正面的衣角又被拉了。
不能犹豫，江辰立刻抽身后撤，以后背顶着墙壁，从怀里抽出甩棍，警惕的看着周围。
能力者，和枫岛或者那个变色龙的能力类似吗？自己没看到对方是谁，这么快就查到了那一晚的真相？是西装男那伙人的同党还是别的，自己处理的不干净吗？
没时间给自己多想，他看着漆黑的小巷，压低了声音。
“你是谁？”
他并不好奇对方是谁，但这小巷一共就这么窄，只要有点动静，立刻就能发现对方是在哪里，正好，在和spro的人交手之前，先拿这家伙比划比划。
“你觉得呢？”
传来的是一个很怪的声音，明显是用变声器刻意模糊过，但来源很清楚。
在他的头上。
头上？
江辰立刻抬头，果不其然，在小巷的高墙上坐着一个纤细的身影，看不清是男是女，对方还戴着面具，挂上了变声器，摆明了是要隐藏自己的身份。
两人相聚不过几米纵向距离，江辰没有多想，反身踩墙，一个漂亮的蹬墙跳拉高身位，手里甩棍直接招呼过去！
不管这家伙是谁，先来一下再说！
面对自己的突击，那纤瘦的身影并没有任何紧张的意思，而是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摸出一个漆黑的物件，指向了自己的头。
枪？又是枪！
此刻人在空中，刚才所想的那些根本用不上，江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扣动扳机——
砰！
他被击落在地，捂着自己的脑袋，明显呆愣了一下。
呜哇，相当疼啊！不过，为什么会疼？
他连忙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从那摘下来个带吸盘的木头塞子，是能把人打疼的东西。
“你这家伙...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那个纤瘦的身影笑了起来，她将手里的玩具枪抛给江辰，摘下自己的面具和变声器。
在月光下，一张微笑的脸展露在江辰面前。
啪的一声，江辰没接住那把枪，任由它甩落在自己身边，因为此刻的他已目瞪口呆。
“枫岛？”
熟悉的月光，熟悉的小巷，熟悉的人，不同的是，这次倒在地上的是他，而枫岛只是坐在墙上，面带笑容看着他。
“想我没有？”
她轻盈的跃下，走到江辰身边伸出了手。
如梦似幻，江辰几天的不真实感终于在此刻爆发，他没有去拉枫岛的手，而是喃喃到：“我终于开始看到幻觉了吗？”
“幻觉是不会开枪打你的，起来。”
于是枫岛自己伸手拉住他，那真实的触感，让江辰有种哭出来的冲动。
“你真的没死吗？这不是幻觉？”
枫岛没有回答，而是拉了拉自己肩膀的衣服，露出里面的绷带。
“我用自己的能力把子弹挡在胸口了，虽然子弹压迫到了心脏导致了血液流通的问题，不过也就晕了过去而已，之后你把那颗子弹取出来我就好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你不在周围，大概猜到你去干嘛了，本想帮你一把，但一站起来就晕的要死，就姑且找了个药店简单处理了一下，回去之后就只看到那个烧起来的废墟，还有你离开的脚印。”
将他拉起，顺带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了起来。
“要查到你的地址还挺不容易的，这地方这么大，本来真的找到你得要一段时间，但有个自作聪明的家伙建立了spro的域名，物理地址还就在附近，想不是你都难，我本打算等伤养好再来找你的，但你这家伙好像要做傻事，我可是临时从医院爬起来的。”
她几句话把江辰数落了个遍，但江辰并不觉得失落，而是兴奋。
失而复得的喜悦。
“我能抱抱你吗？”
他突然打断了对方的话。
“嗯？我倒是无所谓...”
枫岛本想说些什么，但看着面前那个男人的眼神，便收起了话语，将他拥入怀中。
“我活着呢，活的好好的。”
“谢了。”
江辰同样紧紧拥抱着他，心理的慰藉甚至比之身体更加温暖。
“谢了，我就是想听这个...太好了，你还活着，太好了。”
片刻宁静，然后他就被枫岛推开。
“好了，温情时刻到此为止，要不是你搞得那个网页我也找不到你，不过你这家伙也实在是蠢的可以，我都能看出来你要干嘛，你以为其他spro的人看不出来？”
“可是...我也只是想...”
被她数落的有点不好意思，江辰想要反驳，却紧接着听她说道：“要从根源上杜绝那个药的传播是个大计划，只凭你和我是做不到的，我们需要更充足的时间，更多的人手，最基本的，我需要我的工作室。”
她顿了顿，然后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最好还有个打下手的，有出国工作的打算吗？”
话被憋回了肚子里，江辰接过那张卡片，一时有些不敢接话。
“看什么呢，你不会期待我给你寄一张面试回执吧？”
猛拍了一下他，枫岛拉起他的手，向小巷之外走去。
“走了助手，我可是偷偷溜出来的，主治医生肯定正忙的焦头烂额，你的第一件工作就是来当我的护工，没个本地人我可受不了，那些护士带的饭哪怕是我都觉得贵。”
被她柔弱的手拉着，江辰却有一种没法反抗的感觉，直到和她一同走出那阴暗的小巷，月光洒在自己脸上的时候，江辰终于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他放开枫岛，和疑惑的她对视。
“回头吧。”
他抬起手，指了指身后的方向。
“先回一趟我家，不瞒你说，我做菜还是有一手的，正好冰箱里还有食材，要不要尝尝广陵最正宗的东北菜？”
枫岛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那咱们要快走两步，我可不想等会被救护车堵门。”
“来！”
江辰突然蹲下，示意她到自己的背上，再不隐藏自己的笑容。
“让伤员跑路也太没面子了，要是不想被医院那些难吃又贵的吓人的速食坑，就赶紧上来。”
朦胧的月光下，两个重合的影子似乎都透露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