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深处,新生的元婴宛如缩小版的秦浩,通体晶莹温润,盘踞在丹田气海之上,正贪婪地鲸吞着由那庞大灵气旋涡输送而来的天地本源。
每一次吞吐,都让元婴的轮廓凝实一分,磅礴的生命力与浩瀚的法力在其中涌动、沉淀。
然而,洞府上空,那覆盖了几乎整个圣山区域的天地异象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庞大无匹的灵气旋涡缓缓旋转,如同天穹睁开了一只巨眼,将十方灵气撕扯汇聚。旋涡中心,五色霞光与氤氲紫气交织流淌,将整片天空晕染成一幅瑰丽到惊心动魄的斑斓画卷,无形的威压沉甸甸地笼罩着天星城,低阶修士无不心胆俱寒,呼吸维艰。
洞府内厅,元瑶和妍丽并肩而立,紧张地透过石壁上的窥视法阵观察外界。
元瑶刚刚结成的金丹在丹田内微微震颤,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灵气旋涡对元婴无与伦比的滋养作用。她脸色骤然煞白,失声惊呼:“不好!他们要抢夺灵气旋涡!”
在乱星海,元婴修士稀少无比,每一次结婴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这最后的灵气灌顶,乃是元婴稳固道基、凝练法力的关键一步,如同婴儿初生后的第一口精纯乳汁。若被强行截断,元婴便如先天不足的婴孩,根基受损,元气亏空,日后即便寻遍诸天万界的神药仙丹也难以弥补!
对于下方虎视眈眈的金丹修士而言,这灵气旋涡中逸散出的每一缕精纯无比的天地本源,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绝世“补品”。若能炼化吸收一丝,对突破瓶颈、淬炼金丹、乃至未来冲击元婴境界,都有着难以估量的裨益。
若有宗门护佑,此时早已是阵法森严,高阶修士环伺,胆敢觊觎者便是与整个宗门为敌,不死不休!
可秦浩,偏偏是孤家寡人。至少,在那些贪婪者眼中,他毫无根基。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足以让平时谨小慎微的金丹修士铤而走险!
“这帮无耻之徒!”妍丽气得浑身发抖,法力激荡,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姐姐不可!”元瑶一把拉住她,声音带着决绝的颤抖:“你挡不住!我去!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前辈争取片刻!”
就在此时——
“嗡!”
一声低沉、宏大、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震颤,毫无征兆地穿透了洞府禁制,响彻在圣山上空每一个生灵的心神最深处!
圣山之巅,那浩瀚的灵气旋涡之下,空间骤然扭曲、塌陷!无尽的光与影疯狂汇聚、凝实!
一道数十丈高、顶天立地的巨大虚影,须臾间凝聚成形!它身披光霞,面容模糊,却带着俯瞰苍生的漠然与威严。仅仅只是轮廓,便散发出令天地失色的磅礴神威,如同开天辟地的神魔重临人间!
那虚影,正是秦浩意志与天地元气共鸣所显化的法相!
它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爆发,只有一股无声无息却沛然莫御的恐怖威压,如同亿万顷海水轰然倒灌,瞬间覆盖了整座巍峨圣山!空气凝固了,风停止了流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冻结。
“呃啊——!”
“噗通!噗通!噗通!”
那些正催动遁光、法宝,贪婪扑向灵气旋涡边缘的黑影们,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了神魂识海!凄厉的惨嚎戛然而止,遁光瞬间溃散,法宝灵光暗淡坠落。
十几道身影如同下饺子般,毫无抵抗之力地从半空中直挺挺地栽落下来,结结实实砸在下方坚硬的岩石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金丹修士肉身强横,虽未摔成烂泥,却也个个灰头土脸,筋断骨折者不在少数。
死寂!整个圣山陷入一片死寂。方才还蠢蠢欲动、心怀鬼胎的众多金丹修士,此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都似要凝固。他们死死低着头颅,连抬起眼皮看一眼那神魔虚影的勇气都彻底丧失,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汗出如浆。
“该死!神识……他的神识怎么会如此恐怖?!”一个摔得鼻青脸肿的金丹修士挣扎着爬起,抹掉嘴角的血沫,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懊悔。
“走!快走!这天星城……怕是待不下去了!”他再不敢有片刻停留,甚至不敢驾驭遁光,连滚爬爬地朝着山下亡命奔逃,生怕慢了一步,那虚影的目光就会将他碾成齑粉。
“见鬼了……这哪里是刚结婴?分明是积年的老怪物!”另一个勉强能驾驭起黯淡飞剑的修士,头也不敢回,化作一道歪歪斜斜的流光,仓惶远遁。
圣山第三十一层洞府隔壁的静室内,那位赵姓结丹修士面色惨白如纸,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全靠扶着冰冷的石壁才勉强站稳。
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好……好险!一念之差,一念之差啊!老夫刚才竟也……竟也动了一丝妄念……”
巨大的后怕如同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他望着窗外那顶天立地的神魔虚影,眼中只剩下最深的敬畏与庆幸。
圣山第二层,星宫枢机重地——星辉殿。
广阔威严的大殿内,落针可闻。十几道身影或坐或立,气息渊深似海,正是星宫最核心的力量——十几位元婴期的长老。
平日里跺跺脚乱星海都要震三震的大人物们,此刻却个个面色凝重,目光不时扫向殿外圣山上方那令人心悸的巨大虚影和灵气旋涡,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最终,大殿深处主位之侧,一位戴着暗金色面具、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眼眸的中年修士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铿锵质感,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长老耳中:“都说说吧。此子在我星宫圣山之上结婴,闹出如此泼天的动静,搅得满城风雨。若我星宫对此毫无反应,传将出去,外海那些虎视眈眈的宵小之辈,岂非更认定我星宫已疲弱不堪,连一个刚刚晋阶的元婴初期修士都震慑不住?”
他话音落下,左侧一位身着墨绿宫装、气质阴柔的老妪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幽谷冷泉:“金奎大长老,老身以为,当以怀柔拉拢为上策。诸位请看那尊法相!此子甫一结婴,便能沟通如此磅礴的天地元气,绝非寻常元婴初期修士所能为!其根基之浑厚,神识之强大,恐怕远超我等预估。”
阴葵长老顿了顿,加重语气:“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极阴岛那老鬼动作频频,六道极圣麾下‘逆星盟’的势力更是蠢蠢欲动,对我星宫虎视眈眈。值此用人之际,若能得此强援,对我星宫百利而无一害。”
“哼!阴葵长老此言差矣!”右侧一位身材魁梧、赤发如火的老者猛地一拍身旁玉案,声若洪钟。
“怀柔?拉拢?你可知此子底细?!”他须发皆张,怒视阴葵:“老夫早已遣人详查!此人自称‘张铁’,来历成谜,犹如石缝里蹦出来的一般!入我天星城不过数十年,竟如彗星崛起,从结丹初期一路势如破竹直至结婴!此等进境,闻所未闻!更可疑者,他偏偏选择在我星宫核心腹地圣山之上大张旗鼓地结婴,引动全城瞩目!这是何意?是向我星宫示威?何况,万一他是六道老魔处心积虑安插进来的棋子,欲图在我星宫心腹之地埋下祸根呢?此等风险,岂能不防?!”
“烈阳!休要血口喷人!仅凭臆测便断定他人是奸细?”阴葵长老脸色一沉,周身散发出丝丝阴寒之气。
“老夫只是据实而言!如此大的隐患,岂能因你一句‘根基深厚’就轻轻放过?”烈阳长老毫不相让,周身赤焰虚影升腾,殿内温度陡然升高。
“够了!”一位面容清癯、背负古剑的白袍修士冷喝一声,剑气隐现,正是负责星宫监察的玉衡长老。
“查!自然要查!但查也要讲究方法!金奎长老派人试探,不正是为了查明底细?未得真凭实据前,妄下论断,徒乱人心!”
“试探?若他真是老魔棋子,岂会轻易露出马脚?不如先下手为强,将其‘请’入‘星狱’再慢慢盘问!”另一位面容阴鸷、声音尖细的长老阴恻恻地插话。
“混账话!无故囚禁一位新晋元婴修士?你想让整个乱星海看我星宫的笑话吗?让那些观望的势力彻底倒向逆星盟?”阴葵长老厉声反驳。
“你……”
“都给我住口!”眼见几位脾气火爆的长老越说越激动,法力波动隐隐碰撞,几乎要在这枢机大殿内动起手来,金奎大长老眼中金芒爆射,一股磅礴威压轰然压下,暂时镇住了场面。他面具后的目光冰冷地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就在殿内气氛僵持,剑拔弩张之际。
一个平静、浑厚,仿佛带着星辰运转之韵律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大殿最深处响起。这声音并不洪亮,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争执,直接烙印在每一位长老的神魂深处:
“莫要再争了。”
仅仅五个字,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所有躁动的法力与情绪。大殿内针落可闻,连呼吸声都刻意压低了。
那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主宰一切的淡然:“待此人元婴彻底稳固,天地异象平息之后……金奎。”
“属下在。”金奎大长老神色一肃,立刻躬身面向大殿最深处那片被星辉笼罩的区域。
“便由你走一趟,亲自去试探一番。是敌是友,探过再做定夺不迟。”
众元婴长老闻言,无论先前持何种意见,此刻皆神色凛然,齐齐躬身,动作划一,声音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畏:
“谨遵宫主法旨!”
星宫双圣之一,元婴后期大修士,执掌星宫数百年的无上存在——凌啸风!他的意志,便是星宫最终的决断。
……
圣山上空那幅持续了整整三个月的天地奇观,终于缓缓敛去最后一抹瑰丽的余晖。
庞大的灵气旋涡彻底消散,被鲸吞殆尽的天地灵气开始缓慢地重新流动、补充。
那尊如同梦魇般横亘在圣山之巅、令无数修士心惊胆颤数十丈神魔虚影,也如同泡影般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天地间。
“呼……”
“终于……结束了……”
这一刻,无数身处圣山各层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都不约而同地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压在心头万钧的巨石。
尽管他们知道,只要不去主动招惹那位新晋的元婴老祖,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但那神魔法相所带来的那种无处不在、直透神魂的无形威压,却是实实在在的。
整整三个月,如同生活在深海之底,心理承受力稍差的修士,连日常的打坐入定都难以维系,更遑论冲击瓶颈,修为停滞者比比皆是。
当然,亦有极少数心志坚毅如铁的修士,在这如同磨盘般的高压环境下,反而磨砺了道心,勘破了迷障,一举突破了困扰自身多年的瓶颈。此刻,他们望向第三十一层洞府方向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敬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激。
天星城,内城传送大殿。
光华流转,空间波动缓缓平息。一道身着青袍、面容普通的身影从中走出,正是刚从外星海猎妖归来的韩立。
他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沉静锐利。此行收获颇丰,储物袋中堆积了不少五级妖丹和一些稀有材料,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尚未炼制本命法宝“青竹蜂云剑”,猎杀效率终究差了几分火候。
他刚走出传送阵,正准备祭出那艘不起眼的青色飞舟返回洞府休整。就在这时,身边几位等待传送的修士的议论声,断断续续飘入他的耳中。
“喂,听说了吗?圣山那边,有位前辈成功晋级元婴大道了!那动静,我的天,整个天星城的灵气都快被抽干了!”
“切,你这都是老黄历了!最新消息,星宫那边好像有大动作,正准备派人去接触招揽这位新晋的元婴老祖呢!据说开出的条件相当诱人!”
韩立脚步微微一顿,心中猛地一跳。元婴修士!那是真正站在此界顶端的存在!
在天南时,结丹修士便是他需要仰望的大人物,可当他历经艰辛终于也踏足结丹境界后,才更深刻地体会到元婴期的遥不可及。逍遥天地,长生久视?若无元婴修为,终究是镜花水月。
“嘿,要我说啊,那位前辈要是真被星宫招揽走了,他那圣山三十一层的洞府岂不是空出来了?”
“洞府空出来又能如何?难道人家堂堂元婴老祖,还会在洞府里给你留下什么惊天动地的宝物不成?做你的春秋大梦吧!”立刻有人嗤笑反驳。
“道友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先前那人压低了声音,带着神秘:“我可是听天星阁内部传出的风声,那位张前辈的洞府,绝对是一块货真价实的宝地!你想啊,他本人在此洞府,从筑基后期一路高歌猛进,连跨数个境界,最终在此一举结婴!这还不算,就连他身边的两位侍妾,据说原本修为平平,住进去之后,一个成功筑基圆满,另一个更是在短短数十年内结成了金丹!你说神不神奇?”
他喘了口气,声音更低了:“现在天星阁那边已经在暗中筹备了,只等那位前辈一旦搬离洞府,立刻就会启动拍卖程序!消息灵通的结丹期前辈们,可都眼巴巴地盯着这块风水宝地呢!价格……嘿嘿,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韩立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姓张?圣山三十一层?侍妾结丹?”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
“不会这么巧吧?!难道是……张师兄?”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野火燎原般再也无法遏制!他再也顾不上休整,甚至顾不上祭出飞舟,体内法力轰然运转,周身青光一闪,整个人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青色遁光,以最快的速度,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圣山方向激射而去!速度之快,在原地留下淡淡的残影,引得周围修士一阵侧目惊呼。
圣山第三十一层洞府外,那道厚重的玄青色石门依旧紧闭,隔绝内外。
韩立按下遁光,落在洞府前的平台上。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正欲从储物袋中取出传音符。
就在此时——
一股威严如同万丈山岳的无形压力,蓦然降临!这压力并非针对肉身,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深处,带着一种上位生命对下位者的天然压制!
韩立只觉得呼吸猛地一窒,浑身汗毛倒竖,体内的金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运转都瞬间迟滞了几分!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跪伏下去
元婴威压!而且是远比他接触过的任何结丹修士都要恐怖得多的元婴威压!
一个雄浑、低沉的声音,如同闷雷般在洞府外平台上空滚滚回荡,清晰地传入韩立耳中,也穿透了洞府的禁制:
“星宫金奎,特来恭贺张道友成就元婴大道!不知张道友元婴可曾稳固?可否方便现身一叙?”
这声音如同实质的音波,震得平台微尘簌簌而下。韩立死死稳住身形,艰难地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中,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
那人身披绣有星辰图案的暗金长袍,脸上覆盖着半张暗金面具,负手而立,渊渟岳峙。
仅仅站在那里,其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便仿佛与整片天地连接在一起,引动着四周的灵气发出低沉的共鸣。正是星宫大长老,金奎真人!
洞府内沉默了一瞬。
随即,一个韩立无比熟悉的声音,平静地穿透石门,清晰地回应:
“原来是星宫大长老金奎道友亲临!张某有失远迎,罪过罪过!洞府简陋,让道友见笑了。”
随着话音落下,那扇厚重的玄青色石门缓缓向两侧滑开。门内光线透出,映出一个挺拔的身影。
青袍依旧,面容未改,依旧是那张属于“张铁”的平凡面孔。但此刻,那青袍之下透出的气息,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眸之中蕴含的威仪,却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蜕变!那是一种生命层次的跃迁,一种执掌自身命运、俯瞰众生的超然!
正是秦浩!
他站在开启的石门后,目光平静地迎向半空中的金奎大长老。
而站在洞府门口的韩立,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身影,感受着对方身上那浩瀚如海的元婴气息,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整个人如同泥塑木雕般僵立当场,嘴唇微微开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剩下无边的震撼在瞳孔深处疯狂涌动。
“师……师兄……你……你竟然……”艰难涩哑的声音,终于从韩立喉间挤出,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眼前这一幕,彻底颠覆了他过往的认知。
秦浩的目光扫过呆若木鸡的韩立,脸上露出一丝温和而淡然的笑意:“韩师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他的声音平和,却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请入内稍坐片刻。待我先接待一位道友。”
金奎大长老锐利如鹰隼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牢牢锁定在秦浩身上,只在韩立身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如同扫过路边的尘埃,带着元婴修士对结丹修士天然的漠视。方才那短暂的言语交锋,两人之间已然进行了一轮无形的、却凶险万分的神识层面的碰撞试探。
结果,让这位见多识广的星宫大长老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个自称“张铁”的年轻人,其神识之强悍,远超他此前对这个新晋元婴修士的所有预估!
这不禁让他对自己此前的某些判断产生了强烈的动摇——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六道极圣那个老魔头,真舍得将其当作一枚弃子,安插进星宫做卧底?就不怕万一被宫主识破,被暴怒的星宫双圣直接出手抹杀吗?
金奎心中念头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如同古井深潭:“张道友客气了。能入道友洞府一观,亦是金某之幸。”
话音落下,他身形微晃,已如一片毫无重量的羽毛般,轻盈地落在洞府门口的石阶上,与秦浩并肩而立,无形的气场相互交融又泾渭分明。
两人步入洞府外厅。
金奎甫一踏入,眼中便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讶异精芒。这洞府从外部看并无特殊,但置身其中,立刻能感受到空气中流淌的灵气不仅浓郁精纯,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活性与勃勃生机,呼吸间仿佛有清泉洗涤肺腑,通体舒泰。
他目光如电,扫过洞府墙壁、地面隐约可见的阵纹脉络,赞叹道:“张道友在阵法一道上的造诣,当真不凡!这绝非寻常聚灵阵能达到的效果。此等玄妙,金某生平仅见,佩服!”
秦浩引着金奎在主位的石椅上落座,闻言只是淡然一笑,挥手示意侍立在侧的妍丽奉上灵茶:“些许微末小道,雕虫小技罢了,倒是让金道友见笑了。请用茶,此乃新采的‘雾隐灵毫’,尚可一饮。”
妍丽端着一个青玉托盘,上面放着两杯热气氤氲、茶汤碧绿的灵茶,小心翼翼地放在秦浩和金奎面前的石几上。
她感受到金奎身上那深不可测的气息,大气也不敢喘,放下茶杯后便迅速垂首退至一旁,随即悄然退入内厅。
内厅与外厅仅隔着一道珠帘。韩立此刻正坐在内厅一张石凳上,心神依旧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元瑶静静地坐在他对面,气息沉凝,周身隐隐有金丹的圆融光华流转。她看到韩立进来,微微颔首致意,并未多言。
韩立的目光落在元瑶身上,感受着对方身上那同样属于结丹期的的法力波动,心头更是五味杂陈,思绪如乱麻般翻涌。这位元姑娘,当年初见时不过筑基修为,如今竟也……师兄这洞府,莫非真是传说中的洞天福地不成?自己这几十年的苦修,与之相比,简直如同蜗牛爬行……
外厅,灵茶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金奎端起青玉茶杯,指尖在光滑的杯壁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张道友惊才绝艳,于阵道、符道皆有不凡成就,实乃我乱星海千年罕见之奇才。金某冒昧,敢问张道友……可曾加入过其他宗门?抑或,与某些……隐世传承有所渊源?”
秦浩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在茶汤上的几片嫩绿茶叶,动作不疾不徐,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淡然:“劳金道友动问。此前,张某因一些琐事,曾接受过妙音门供奉,挂了个客卿长老的虚名,也算是有过一些香火情分。”
“妙音门?”金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随即又舒展开,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随意,轻轻一挥手:“呵呵,区区客卿长老之名,不过是些人情往来,算不得真正归属。妙音门嘛……在我星宫辖下,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势力罢了。”
他话锋一转,目光紧紧锁定秦浩:“张道友,明人不说暗话。金某此来,是代我星宫上下,诚邀道友加入!以道友元婴之尊,一旦入我星宫,便是地位尊崇的长老,从此与星宫休戚与共,共享这乱星海的无上荣光!”
秦浩放下茶杯,手指在光滑的石几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细微的笃笃声,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金道友抬爱,张某铭感五内。只是……张某之前已然应承了妙音门的紫灵仙子,答应在其门中挂职客卿。君子重诺,一诺千金。若因星宫势大,张某便背信弃义,岂非让天下同道耻笑,言张某乃趋炎附势之辈?此事……恐有难处。”
“哈哈!”金奎闻言,发出一阵浑厚的大笑:“张道友过虑了!妙音门之事,金某可代为解决。不瞒道友,妙音门虽独立在外,实则其历代门主皆与我星宫渊源颇深,门中许多供奉、资源,亦仰赖星宫支持。说它是星宫外延的一小股势力,亦不为过。只要张道友点头应允加入星宫,妙音门那里,自有金某亲自去说项。紫灵仙子是个明白人,断不会因此事而对道友,对星宫,有任何微词!”
秦浩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认真权衡。洞府内落针可闻,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内厅的韩立和元瑶也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关注着外厅的动静。
终于,秦浩抬起头,迎着金奎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缓缓开口:“金道友,星宫雄踞乱星海数千载,底蕴深厚,长老如云,强者如雨,多张某一人不多,少张某一人不少。张某不过一介山野散修,闲云野鹤惯了,受不得太多拘束。此生所求,唯道途精进,逍遥自在。宗门之事,牵扯甚多,条条框框亦非张某所愿。星宫的好意,张某心领了。这加入星宫之事……还是日后再谈吧。”
金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数息之后,那冰寒的气息才缓缓收敛。金奎眼中的锐利并未消退,反而更添了几分深沉。他缓缓站起身:“张道友心意已决,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既如此……金某便不再叨扰了。告辞。”
“金道友慢走,恕不远送。”秦浩也随之起身。
金奎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洞府石门,身影一闪,便化作一道暗金流光,破空而去,消失在圣山的云雾之中。
直到金奎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应之外,秦浩才缓缓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向内厅。
珠帘轻响。当秦浩的身影出现在内厅入口时,韩立仿佛才从巨大的冲击中猛地回神。他霍然站起,嘴巴张了又张,脸上混杂着震惊、茫然、难以置信,最终化为一声充满复杂情绪的苦笑,声音干涩无比:“没……没想到……小弟外出猎妖不过区区二十载……师兄……师兄您竟然……已然踏足元婴大道!此等……此等进境……简直……匪夷所思……”
秦浩走到韩立对面坐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那笑容驱散了方才与金奎对峙时的一丝凝重,显得真诚了许多:“哈哈,韩师弟不必如此。机缘一事,玄妙莫测,强求不得。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师弟你福缘深厚,根基扎实,心性更是坚毅远超常人。以师弟之能,成就元婴,不过水到渠成之事,只是机缘未至罢了。何需妄自菲薄?”
面对师兄的宽慰,韩立脸上的苦涩之意却并未完全消散,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师兄宽厚。只是……元婴之境,飘渺难寻……但愿……真如师兄所言吧。”
短暂的寒暄后,秦浩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郑重起来:“师弟,你我之间,无需客套虚言。眼下有一事,关乎你我未来道途,至关重要。”
“距离那‘虚天殿’开启之日,算来也不过只剩下二十余年光景了。那两只关乎我们能否深入内殿取宝的‘血玉蜘蛛’……如今培育得如何了?可曾达到预期?”
提到血玉蜘蛛,韩立精神一振,立刻抛开杂念,眼中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他毫不犹豫地一拍腰间的灵兽袋。
“嘶嘶!”
两声轻微的嘶鸣响起,两道血色流光应声而出,落在内厅光滑的石地上。正是那两只血玉蜘蛛!它们的体型比数十年前明显大了好几倍,通体如同最上等的血玉雕琢而成,晶莹剔透,闪烁着妖异的血光。
八只复眼闪烁着冰冷而凶戾的光芒,口器开合间,隐隐有腥风透出。最为显眼的是,它们背甲上那螺旋状的纹路,变得异常清晰深邃,散发着强大的生命气息和浓郁的血煞之气,赫然已经达到了四级巅峰妖兽的程度!距离蜕变为五级妖兽,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
秦浩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波纹扫过两只巨蛛,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许之色:“好!四级巅峰!气息稳固,看来这二十年来,师弟耗费了无数心血在它们身上,未曾有丝毫懈怠。很好!”
“只是,”韩立微微皱眉,接口道:“这最后一步,从四级巅峰突破到五级,所需的积累和契机都远超之前。小弟尝试过多种方法,甚至……用一些秘法刺激,它们体内的力量已积蓄至顶点,但似乎还欠缺一个足够强烈的‘引子’,始终无法捅破那层关键的屏障。”
秦浩了然地点点头,他手腕一翻:“这些六级妖兽内丹,师弟以此为主药,炼制一批‘饲灵丸’或许能有奇效。”
韩立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六级妖丹,在外星海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宝!
“多谢师兄厚赐!小弟定竭尽全力,尽快炼成饲灵丸,助它们突破!绝不敢有负师兄所托!”
“那就拜托师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