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滞的空气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裂变。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站在指挥室中央的指挥官。
那些平日里在他们身前颐指气使、动辄打骂的混蛋，此刻脸上早已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惶恐。
他们的双腿微微发颤，眼神躲闪着，不敢与士兵们灼热的目光对视。
计时器鲜红的数字在屏幕上跳动，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各个战舰的气氛变得诡异至极，压抑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连通风管道的嗡鸣都像是在发出绝望的哀鸣。
终于，有一艘战舰的指挥官扛不住这窒息的压力。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肥胖的身体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颤抖着，对着镜头涕泪横流地求饶。
“人类殿下，我愿意向您献出我的忠诚！”
“我愿意配合您，移交战舰！”
“只要让我活命，哪怕将我的星球奉献给您，我都心甘情愿！”
谄媚的话语还未完全消散，便彻底点燃了指挥室里积压已久的怒火。
“你这个混蛋！”
一声怒吼划破沉寂。
神族将士们纷纷举起镭射枪，冰冷的枪口齐刷刷瞄准了跪地求饶的指挥官。
没有人犹豫，扳机被扣动的瞬间，刺眼的光束迸发而出。
惨叫声戛然而止，指挥官的身体在光束中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里。
光幕上的画面，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醒了其余战舰的神族士兵。
原来，反抗并没有那么难。
原来，他们早已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短暂的沉默后，此起彼伏的枪声在星空中炸响。
一艘艘战舰的指挥室里，士兵们端起镭射枪，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将那些作威作福的指挥官尽数击杀。
猩红的血溅在金属墙壁上，像是绽开了一朵朵绝望而热烈的花。
当最后一艘战舰传来肃清完毕的信号时，光幕上跳动的计时器恰好归零。
段锐看着屏幕上此起彼伏的欢呼，冷峻的眉眼终于柔和了几分。
他抬手对着通讯器沉声下令，给羊祜等将领下达了接收各个战舰的指令。
“按计划行动，接管所有战舰，安抚士兵情绪，严防帝国残余势力反扑。”
通讯器那头传来整齐划一的应和声，星空中，一场颠覆旧秩序的风暴，正悄然拉开序幕。
通讯器里传来羊祜等人领命的铿锵回音，段锐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身旁的阿里身上。
他抬手理了理衣襟上沾染的淡淡血渍，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波澜。
“我相信，这一次收获将近一支航母舰队，应该能够从你那换取足够多的运输舰，还有能量水晶！”
他顿了顿，黑曜石般的眸子微微转动，补充道。
“不过，还是希望，这一次的交易，不要运输舰，我需要更多的能量水晶！”
听到这话，阿里微微颔首，耳尖的绒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悄然蜷缩，心底却泛起一阵难言的滋味。
她很清楚，自己眼下的家底根本拿不出足量的能量水晶。
想要凑齐段锐要的数目，只能硬着头皮去海默那里讨要。
欧尔班、维雅、哈里接连折戟沉沙，那位向来高傲的准将恐怕早已如坐针毡。
他必定已经感受到了人类崛起带来的威胁，甚至会暗自后悔当初的纵容，觉得与人类合作根本就是与虎谋皮。
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再去开口讨要物资，难度无异于登天。
指挥室里的通风口还在发出低沉的嗡鸣，盎格鲁的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去。
混杂着金属和尘埃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间里。
阿里抬眼看向段锐，对方的眼神依旧沉静，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犹豫，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
不为别的，只为段锐让她亲手了结了盎格鲁，让她挣脱了多年的枷锁，痛快淋漓地活了一回。
又或者说，在这场兵荒马乱的叛乱里，她好像终于找到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不再是踩着同胞的尸骨，冷漠地向上攀爬；
而是为了自己，为了千千万万和她一样被视作牛马的同胞，寻找一条能够体面活着的出路。
也许，这条路布满荆棘，远比想象中更难行走；
也许，这条路的尽头并非坦途，反而藏着意想不到的深渊；
甚至有可能，当人类真正掌握大权之后，会比神族更加残忍，更加贪婪。
可那又如何？
至少这条路的前方，还有那么一点微弱的光亮，还有那么一丝渺茫的希望。
总好过困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日复一日地忍受屈辱和压榨。
阿里轻轻点了点头，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浅淡却坚定的笑意。
她抬眸看向段锐，声音清亮而郑重。
“殿下，不要忘记你的承诺！”
“请将我，挪移到我的战舰之中！”
段锐闻言，眉宇间掠过一丝困惑，他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解她此刻的要求。
可当他的目光与阿里对视，撞进那双闪烁着欢喜与希冀的眼眸里时。
那份困惑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了然。
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亲手掀翻旧秩序的异族女子，沉默片刻，终是轻轻颔首。
“好。”
段锐望着传送阵中渐渐淡去的阿里身影，心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思绪。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否真的帮助那些饱受压迫的异族挣脱枷锁，获得真正的自由。
但至少此刻他无比确定，那些半兽人，那些被神族踩在脚下的生命，其实与人类一样，胸腔里都跳动着一颗渴望挣脱束缚的心。
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推翻横亘在宇宙之中，那座名为“神族霸权”的可怕大山。
终有一日，无论是人类，还是半兽人，都能在这片星海之下，昂首挺胸地自由生活。
段锐不再多想，挥手关闭了传送阵的能源开关，淡蓝色的光幕如潮水般褪去，露出冰冷的金属地面。
下一秒，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残影，瞬移回了属于自己的旗舰指挥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