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在警局的地下层刑讯室兼牢房里,徐三晚陪邓怀勇见到了那二十多个伙记打扮的海匪。
邓局跟那些地上东歪西倒没个正形的人一阵寒酸,还额外每人分发了些钱给他们,交待这些“英雄”们到时打醒精神走这趟人镖。
之后两人走到一处偏静处,邓怀勇道:“兄弟,哥我感谢你这次的良苦用心,换下我这么多手底下的人,他们都是些本着能做个警察捞些实在的人,让妻儿老小有个温饱,可这时势下就没好愿景。”
“说实在的,我这么做也是要保住自己的命要紧,外面的兄弟知道我要遭这趟劫,真的是够仗义的。”徐三晚回道。
“这件事的起因到底是什么?你不可能没探得点消息吧。”邓怀勇看着徐三晚。
“真不知道!”徐三晚一脸实诚的道:“我要知道鬼子往那条路上赶咱这帮狗腿子,要知道这趟有多凶险,没准我就跑路了,我也本想着当个警察能捞些实在的,可这时势下,,,,”
徐三晚这下真不敢把这件事的起因说出来,觉得说了邓怀勇必定怀疑他与抗日的有染,就怕日后他会因遭遇威逼利诱而站到敌对的一边,还是提防着好。
但转念想想,也不知道往后能跟眼前这人共处得多久,鬼子会不会很快就揭穿他的真实?
邓怀勇目光里头透出一股逼视,但转瞬即逝,随即气冲起来道:
“就冲你的仗义!我去跟中河说,让他天亮之后在城外拉一伙要好的乡勇,暗里跟随着你们,看有没有机会帮得上手的,要不老弟你折了,对我可真是痛心又痛失呀。”
这话让徐三晚愣神了下,心想真拉上这么一伙人,到时是要帮谁呢?
“还以为哥您不把咱当自己人了,有你这句话,兄弟们就是折了也不怨谁。”徐三晚只得顺着意思说,
“好了,那铁栏里的人就由你来引导他们怎么与日军交接了,别让人发现咱是调了包的,总之,愿老弟你逢凶化吉,也别怪我这局长当得他娘的窝囊。”
第二天接近傍晚的时候,日军的卡车开进警察局,在柳生次郎的监视下,将近三十个狗皮子拉上车开到江岸边的日军驻防站,也即是上次抵抗者劫回药品的那个水上防卫队驻守的码头。
因为山下芥木指名要徐三晚带队,他只能走在了前头。
他心里头也很想借这次机会能干掉山下芥木或者是藤原二十。
但是,看到河面上从海港方向驶来的一支内河炮艇和一支小型战船,再加上驻防码头的一支运输船,看势是三支船要一起上水路,他知道日军为要对付有可能遇上的袭击做足了准备。
还有,当他们一行狗皮子上了运输船驶出江面上,他们发现从海港过来的路上出现一队日军急行兵,前后都有军卡相随。
“这是要打仗呢?”背了支日军发的三八大盖站在船舷边的肖大狗望着岸上看势百多人的军队,对身边的人说。
“鬼子拉出这车马炮架势是要把出现拦截的人都乘势灭了呢!还是他们要保着的人很重要?”李友林说道。
“兄弟,这形势对我们很残酷,我断定这边河岸还会有日军出现。”一同上了船的李连长看了眼身边的徐三晚。“我们聚起的力量打得过这样一支兵力配备的日军?”
徐三晚看了眼运输船上除了他们这些狗腿子,就是几个行船的日军士兵和几个负责监守的士兵,他们都在船后和舱室的位置,无形中分开了两区域,显是有所防应。
“商良能聚起多少人?咱们城外的队伍有没有加入进来?这些咱都不清楚,但要跟眼前的日军来一场硬碰我看没有胜算的可能,看来咱要想办法自救!”
徐三晚说着看向城市的江岸,沿途就要经过那处水上棚屋区,猛的想到有一箱子财宝还吊在某处木屋的水底下,由那里潜伏的人一直在守着。
“这一趟要还能活着回来,一定得把那箱金银捞上来花销了,要不人挂了,钱还没花出去,就太他娘的憋气了。”三晚对身边的几个一路过来的人说。
“那不是周大轮子吗。”站船舷边的金宝指着远处水岸上在棚户区边上撑着一支乌篷船的人,那人也在往他们这边瞅。“这守财奴在看着咱呢。”
原先还不觉着事态有多凶险的被他们当家卖了的众多海贼,眼看着出现这样的阵仗,个个脸上都有些铁青了。
其中一个带头的汉子即是上次打东门时出现的瘦黑个,这人姓阮,花名叫蛇皮,兄弟们有叫他蛇皮哥的,有叫他蛇皮的。
他这下歪戴着顶警帽,上身警服敞开着襟,来到他们跟前,很不自然的看着徐三晚,道:“不是说往海上走么,怎么穿陆地里去了,还有这架势,是去打蒋军?”
徐三晚望向江水上,炮艇打头阵,他身处的运输船后面是一支前后甲板上装置有带转台的重型机关枪的小型战船,船舱顶上和甲板上到处站着鬼子兵。
“这是惊弓之鸟,你懂么。”徐三晚对海匪头子说出这句他自己都不信的话,想到商量联合起来的草头军要袭击这样一支装备的敌军,他不由的挤出一抹无法想象的苦笑。
“骗鬼呢。”海皮哥也挤出些冷笑道:“上岸前当家的跟我说,我要能联手众兄弟保你这趟周全,还能再得一笔犒劳,这下我怕是有命搏没命享,等过阵子天黑下来,咱兄弟瞅着时机潜水逃了,就留你兄弟几个在鬼子枪口下自求多福了。”
“那位出钱的老板咋就信得过你这些没信没义的贼人呢?”徐三晚也笑道:“待会泅水时可要憋足气了,别让鬼子把你们都当了靶子。”
阮蛇皮恶起脸来道:“这趟咱当家的要真不知实情,回头我还管他叫哥,要真知道是往内陆走水路,他就是有意卖了咱众兄弟的命,原先说好的,往海上走,咱有人在深处接应,这下,你瞧这阵仗,咱就是来送死的!我劝兄弟你也别傻愣着,这样对你自己和出现劫道的同伙都没好处,明瞅着鬼子就是把咱们这些人当肉盾的,你瞧咱手上拿的什么家伙,他们手上的是什么,一梭子就能把船上的人都扫水里去。”
“没瞧出你模样贼凶,脑子却这么灵光,那就帮想想办法吧,这水上你们行事有经验。”
蛇皮护着船栏伸出身子往两头的船只看了看,又往对面的岸上和身后的河岸观察一下,跟着看向身处这条船上后面持枪站立的鬼子兵。
“得想法子进入船舱底下,在船肚下开个口子出去,要让两头的鬼子都瞅不着咱往水下走了,要不直接船面上跳水,咱不给子弹钉死也得给炸弹炸死在水下。”阮蛇皮说道。
“你是说在舱底下凿个口子出去,这事干起来动静得有多大,还有这船上的十多个鬼子咱怎么干掉才不让他们发现咱的行动?”在一旁听了汉子说出的话的李四弟问道。
“这就要等天黑下来想法子把他们逐个换成咱自己人,这事干起来可别让两头和岸上的鬼子发现,要不咱准得成马蜂窝,还有!”汉子看向前方的河流两岸,脸上似是流露出嘲讽之意。“沉船的时候得是鬼子忙起来应敌的时候,就不知要打这趟镖的人有没有胆子来碰这块硬骨头。”
徐三晚无意去打消阮蛇皮的疑虑,却是问他道:“蛇皮哥,听你口音似是徐家湾那边的人吧?”
“没错,只是我打小就在海上讨生活,那年爹娘给海浪收走了,我就跟着海盗漂泊在海上。”
“是那个叫螺壳村的人?”徐三晚这下想打下感情牌,也不介意别人怀疑他什么底细。
“你怎的知道?”阮蛇皮瞅着问他话的人。“是因那村子姓阮的不少吧?原先我还有个伯爷侄女生活在那,去年我回了趟看望他们,才知道村子被鬼子屠过,伯爷侄女都遭了鬼子毒手。”阮蛇皮说到最后一脚踢在舷栏上。
这话让徐三晚想起那晚他和花二,麻生进到那个村子里遇上的一幕。
阮蛇皮走到那边去找手下说话之后,徐三晚和李四弟还站在船边商议着阮蛇皮提出的逃命方案。
“他说的法子咱真能做得下来?这船上的鬼子怎么解决?”徐三晚提出自己的疑虑。
“想法子对付,等下咱再去问他。”
李四弟双手叉栏杆上向两头河面上望,神色显得有点凝重,其时天快黑下来,行船也从河面出到城外,河岸上一队急行军一直保持距离跟在后方。
“你该不会是担心咱们的人不会出现吧?”徐三晚也向前方望去。
“我是奇怪身后的岸上已有敌军,为何对面的岸上却不见鬼子出现?另外,此时藤原二十会在那里?”
李四弟说这话时,向后方的船上望去,猛的神色紧张,目光也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