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有一个问题。”
阮蔚忽然开口,池衿立刻从思考中抽身,微微垂眸看向阮蔚问道:“师姐有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会有之前的记忆。”
阮蔚盯住池衿,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她知道池衿前世是修命道的,所以最开始阮蔚还以为池衿是用了什么手段所以才保留下了自己的记忆,但越到后面越发觉不对。
池衿的记忆有问题,天道对待池衿的态度也很有问题。
池衿表情非常明显的愣了一下。
他蹙眉,好似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思考过记忆得以保存的缘由。
是啊,为什么呢。
池衿:“我不知道。”
他说真的不记得了,因为前世被迫堕魔以及后期他自己N次作死的缘故,池衿的记忆一直有些断片,关于很多过往的记忆都很模糊。
这一世刚睁眼时,池衿还记得自己前一秒明明还在苍山崖底躺着等雪埋呢,结果他再睁开眼就回到了小时候。
阮蔚指了一下朝见,“我当初选的明明是二师叔。”
朝见点头:“记忆是很难保存的。”
记忆的存续都是有代价的,比如祭司灵体的脱出和虚弱,比如朝见不得不修的箴言诀和他亲自斩断的情缘。
池衿依旧很茫然:“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记住的。”
“……”
朝见见状,便开始讲诉自己存续记忆的过程:
“我年少时便卜算到蓬莱与天意似乎是两相径庭,死生环绕之相。于是想要究其缘由,却始终不得要领。直到蔚蔚你拜入蓬莱,你周身气息太过直白,想不明白都很难。”
“因为天生灵体太难得,我起初觉得,你是注定要飞升之人,修士飞升便是与天争命,我有些怀疑是否是我理解错了当初的卦象。”
朝见想要再卜一卦,但天命已经不愿再回答他。
于是,朝见隐约猜到了“主谋”。
朝见:“再之后,你就忽然变了。那个占据了你躯体的东西还算会演,但终究瞒不过看着你一年年长成的我,不止是我,大师兄他也隐隐察觉了,只是我们都去楼里看了玉牒,玉牒里掺的是你们的心头血,这其中自然和你们的灵体息息相关,结果玉牒没有任何异常,大师兄便打消了疑虑,我不放心,但也没有打草惊蛇,只是开始暗地里探查此事。然后我发现,你的所有不对劲似乎都和一个人有关,那就是傅弈。”
“我初见傅弈时,他身上的大道气息其实并没有我最初见到你时那么浓,可渐渐地,我发现,他与你每接触一次,他身上的大道气息便凝实一分,我开始怀疑这些不寻常是否是他所为,目的是为了窃取你身上的天道眷顾。”
“我本想对傅弈除之而后快,在某一夜,你短暂的回到了身体里,你忽然来寻我,我便知道了前因,放弃了对他动手。我教你吞吃蜃景增强灵体,试试能不能与躯体中的另一道意识争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你去了,再之后……便是你死了。”
提及阮蔚的死亡,朝见不可避免的眼神暗了暗。
阮蔚:“……”
原来是二师叔教祭司去吞的蜃景,她就说嘛,她明明都不知道后山关着啥,哪能乱吃东西!
阮蔚依旧只拥有少部分的前世记忆。
这些记忆都是由她眉心红痣印记残存,以及一直陪伴着阮蔚的幽荧传递给她的。
大头的记忆都在祭司脑袋里存着呢,她不肯说的话,阮蔚这辈子都无从得知。
朝见继续说着:“躯体死了虽让人怄火,可这样一来,灵体倒是自由了许多,蔚蔚说要离开,让我等,我便一直等着,等到玄同他们都……去了,你才回来。”
朝见看向阮蔚,眼眸略深:
“通过一些办法,我与六道做了交易,它替我封印了每一世的记忆,为了不让天命起疑,六道会在你与傅弈相遇之后才将封印解开,是以,我会在得到记忆后的每一世都助你寻物、布局。”
“……”
这是阮蔚第一次听到朝见留存记忆的真相。
阮蔚的眼眸染上深色,声色凝着冰霜,她格外的念重了那两个字:“交易……二师叔,你用什么交易了记忆。”
六道不是无私奉献的主,它是好心但不是白送。
朝见默了默。
阮蔚的脸色愈发难看,朝见的受限之处太明显,她自然想到了,于是她问:“……是情咒吗?”
朝见从前是不修情咒的,他甚至修的不是专业对口的无情道。
情咒,对于修多情道的朝见来说,基本就只是起到一个修身养性的作用。
或许朝见在第一世时就是不修情咒的。
阮蔚听师尊提起过,朝见是在某一日睡醒之后才开始修情咒,情咒的来源成谜,似乎是梦中天授。
情咒的修习条件十分苛刻,它不允许修习者动情,简而言之,七情六欲都要戒,一旦违反,早已扎根在体内的咒术便会立刻发动。这分明是硬生生的将活人压抑成木头!
抽丝剥茧之下,阮蔚终于明白——
朝见和六道交易的是自己的感情。
作为专管灵体轮回转世的圣灵,六道想要更了解灵体,它想要切身体会,但职责受限,它没有理解情感的能力。
朝见修习情咒,便是在将自己的七情六欲借给六道用去感受,作为奉献者,他自然无需也不可以再谈风月。
阮蔚几乎压不住自己心中的愧疚了:“二师叔你从前与静乾仙子明明——”两情相悦。
“不必说了。”
朝见打断了她,他掀起眼皮,淡淡道:“我天生多情,少一些也不打紧。”
“可这是我自己的事,二师叔你不必如此……”
“阮蔚。”
朝见板起脸,目光沉沉的看着她,面色不虞道:“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话。”
朝见一直都知道。
阮蔚并不只是为了她自己才反抗天命的,或许最开始是的,可后来,在她眼睁睁看着同门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后,她的心中便不再只是自救一个念头而已了。
阮蔚会一次次为了拯救自己、拯救同门、拯救蓬莱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朝见自然也可以。
毕竟。
他可是孩子们的二师叔啊。
朝见不介意为自家师侄做些什么,正如阮蔚为同门师长做了如此多的努力也从不宣之于口一样。
他们蓬莱所出便是如此相护。
也都是相互的。
阮蔚一下就被训的闭了嘴,虽然但是,这嘴巴是闭上了,心里却愈发烦闷,她甚至开始怨怼上从前的自己怎么能如此不懂事,居然拉着二师叔上了这条贼船。
从前的自己=祭司。
闲的发慌的祭司忽然开始打喷嚏:“啊切!”
朝见一看阮蔚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无语死了:“再说了,你以为你自己不想替我吗?”
阮蔚一愣。
朝见:“你那点情绪能替个屁啊,六道一看都担心自己还得倒贴你点!”
六道:赔本的生意干不了一点。
阮蔚:“……”
二师叔你说话有够毒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