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虎他们几个人背着董翠花是奔着捡漏来的,但没想到刚到镇子边上,就遇见了陈秀秀和花舌子二人。
王老虎跟花舌子那可是老交情。
甚至于他认识花舌子的时间还要早于陈秀秀。
他们俩人关系正经不错。
于是一见面,王老虎呲牙就乐了,伸出大巴掌“啪啪”拍了花舌子后背好几下:
“嘿呦哥们,咱俩可有好久不见了哈,你这一向可好哇?有没有想哥哥我?
哥哥我可想死你啦!
对了,我跟你说呀,你哥哥我可出息大发了。
啊哈哈哈,我娶媳妇了。
我那媳妇,那家伙,身板子壮实的跟牛犊子似的,一般二般的男人都打不过她,老厉害了!
等啥时候有时间的,我给你引荐引荐,也让你俩好好认识认识。
将来啊,指不定啥时候还能在一起打小鬼子,并肩作战呢。”
花舌子曾经能替好几个绺子的胡子当话事人,脑瓜子和口才指定是差不了。
真要是不灵光,想也当不了这个角色。
并且他这人还是个油滑的性子,但凡没触到他底线,他对谁都是乐乐呵呵的,轻易不得罪人。
但这次花舌子难得的没笑,只是淡淡地对王老虎敷衍道:
“嘿呦,哪阵风把你王大当家的吹我这儿来了?稀客稀客啊!
呵呵,该说不说,不愧是你王大当家的呀。
人都说祸害遗千年,真是走到哪儿,都能听见你的大名啊。”
花舌子能不知道王老虎现如今早就投入到陈秀秀的队伍里去了么?
他自然是知道的。
按理说以他这圆滑的性子,不能够说出啥得罪王老虎的话来。
更别提公然说王老虎是祸害了。
毕竟大家伙虽然不在一个队伍里,但距离都不远,又都主张抗日,难免会有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
更何况彼此之间也没啥深仇大恨的,搁不住拿话磕打王老虎一回。
但是吧,这不是赶巧了么。
就前一段时间这不陈秀秀为了不连累众人,逃出来了么。
她走了倒是暂时啥也不用操心了。
当然,即便她想操心,也鞭长莫及不是。
可山寨里缺医少药,没吃没喝的,啥物资都没有,总得有人出头张罗吧。
王老虎当惯家、做惯主了,他一见众人你推我,我推你的,一时半会拿不出个章程来,难免地就着急啊。
就说能不着急么?
那么多长嘴等着吃饭穿衣服呢,啥也没有哪儿能行呢。
总不能让大家伙饿着肚子跟着混吧。
王老虎是个脾气急躁的,加之他过去当胡子那会儿,缺啥少啥,那就去大地主人家里抢去呗。
实在抢不着,绑个票,比方说把目标人物家里的老爷子或者独苗大孙子给绑了。
即便那家真个拿不出来东西,就不信他们不肯出去筹借去。
反正不管是他们出去筹借也好,或者出去打砸抢也好,王老虎要的东西,那是必须得给他的。
不给物资大不了就撕票呗。
当然如果大地主人家真个委实再榨不出油水来了,啥啥都弄不出来了,那就往其他稍微富裕点的人家琢磨呗。
他不像陈秀秀想的那么周全。
若缺衣少粮的情况搁到陈秀秀身上,陈秀秀即便想让大地主人家给她献粮,或者想从人家弄点物资啥的,也会尽可量地用非常温和地手段。
派人去游说也好,劝导也罢,或者恩威并施一番,总之是不会真个跟人家撕破脸皮的。
就怕万一逼得人家生无可恋,会铤而走险,做出不利于他们的事情来。
不是有那么句话叫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么。
还是应该时刻保有敬畏之心的。
真把人给逼到份儿上,干出点啥不可挽回之事,犯不着的。
但王老虎不一样,他这人的处事方法就特别简单粗暴了。
以前有陈秀秀压着他,他想支棱毛儿,也支棱不起来。
一朝陈秀秀不在家,那可真就应了那句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
遇到困难只知道上来就是一顿莽啊,丝毫不讲究方式方法。
把缺的物资直接指派到各家各户,当然这些人家,全都是有钱的主。
没钱的王老虎也没给他们摊派。
他也知道即便指派了,那些穷苦人家也榨不出二两香油来,就别费那个洋劲了,到时候整的那些人哭爹喊娘的,他也吃不消。
取物资的时候更是派出大队人马,谁拿不出来就治谁的罪。
好家伙,弄得是那些大户人家是怨声载道的。
山寨里倒是也有人劝王老虎让他最好别这么干。
不然陈秀秀好容易给山寨积攒下来的那点好名声,怕不是马上就让王老虎给败坏光了。
但王老虎心浮气躁的,眼珠子一瞪:
“不如你行你上啊!”
一句话怼过去,他还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可这哪儿能行呢?
山寨里还等着穿衣吃饭呢。
真要是王老虎撒手不干了,还真就没人能接得起来这一摊。
因为这时候山寨里大部分的小头目们,都已经派出去找陈秀秀去了。
剩下的小猫三两只,还真就没有比王老虎更合适的人选,来负责筹措物资。
幸好王老虎倒也还知道啥叫适可而止。
也怕逼得太狠了,那些个大地主人家都挠道子跑了以后没地方薅羊毛去。
于是等物资筹措得差不多够吃一段时间的,他就伙同刘贤和曾峻岭,带着几个弟兄,也跑出来找陈秀秀来了。
但王老虎不知道的是,他硬性摊派物资的时候,其中就有一家,是花舌子的亲舅舅家。
他这亲舅舅其实也是个觉悟高的,平时没少给抗日队伍提供各种物资。
但总这么提供,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呀。
尤其春天的时候,青黄不接的,王老虎逮着他一顿狠薅羊毛,都快被薅秃噜了。
真要是按照王老虎摊派的那些个物资给付,恐怕他们自己一家就要饿个好歹的。
他们是支持抗日,可也不想让家小忍饥挨饿呀。
但不给还不行,王老虎带着人马,不给那真硬抢啊。
把花舌子的舅舅给气得都犯病起不来炕了。
其实就凭花舌子舅舅的思想觉悟,真若是好好跟人家商量商量,做做思想工作,人家未见得就不愿意主动献出物资。
当然,只不过会留足人家自己吃穿用的那部分就是了。
但至少不会有太大的抵触情绪。
可王老虎一这么硬着来,别说把人家自己家人吃的口粮都给拿跑了。
指不定就算是啥也没拿,就他这态度,人家也得被气出个好歹来。
就这王老虎还洋洋得意地跟底下人吹呢:“你们大家伙瞧瞧,还是跟着你王哥我享福吧!”
底下自有捧臭脚的:
“那是!要我说,咱们本来就是胡子。
胡子不打家劫舍,还叫啥胡子了?
还是跟王哥混自在。
不像陈大当家的,干啥都给咱们立规矩,整的咱们束手束脚的,没的不痛快。”
“可不咋滴!咱们这一天天的脑瓜子别在裤腰带上打鬼子,指不定哪天运气不好人就没了。
很应该在活着的时候,想干啥干啥,想吃啥吃啥,不然死了都觉得忒亏得慌。”
“啊对对对,以后咱们就跟着王哥混了!”
幸亏王老虎终究还没有那么混,没敢领着这帮给他捧臭脚的人另起炉灶。
只是假假第谦虚几句:“嗨,人家陈大当家的那是干大事儿的人,我哪能跟人家比呀?不能比不能比!
以后这话可不能乱讲啊!万一让旁人听见了,还以为我有啥想法呢,不能讲不能讲,散了,都散了吧,都该干啥干啥去!”
众人本也是没啥事儿闲磕牙,倒也不是就想跟着王老虎另起炉灶。
闻言一哄而散,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有个邻居偶然间碰到花舌子,把情况这么一说。
花舌子能不生气么?
他舅舅多支持抗日啊,王老这么整,这不是寒人心么?
再者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是冲着他的面子,也不应该这么对待他舅舅呀!
但其实吧,王老虎还真不知道那人是花舌子的舅舅。
真要是知道,他还真不一定会那么干。
但花舌子不知道啊,还以为是王老虎知道那是他亲舅舅,故意下他的脸面呢。
啊你把我的脸当鞋垫子踩,我还得对你笑脸相迎,想屁吃呢?
所以这次碰到王老虎,花舌子就仅仅是呲哒他两句,已经算是看在大家都在抗日的份上给他脸了。
但说话的口气,指定是好不到哪儿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