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盾局临时基地，审讯室内。
冰冷的金属墙壁反射着惨白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雷神托尔的不愧是大心脏的阿斯加德人。
即便是在经历了剥夺神力与父王决裂，心爱的锤子损坏等这般巨大的精神打击下昏迷过去，也只昏迷了短短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托尔猛地睁开双眼，刺目的灯光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他发现自己并非躺在冰冷的泥地里，而是坐在一张坚硬的椅子上，全身上下被数道宽厚的带子紧紧拘束着。
“这是……什么鬼东西？”
托尔低吼一声，本能地鼓动肌肉，试图用蛮力挣脱这些束缚。
然而，往日足以撼动山岳的力量此刻却如同泥牛入海，那些看似普通的束缚带纹丝不动，反而勒得他骨骼隐隐作痛。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的无力。
脑海中，昏迷前的一幕幕闪回。
他费尽全力，却只能从泥土中拔出那截孤零零的锤柄。
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与绝望再次攫住了他，让他忍不住呆滞起来，眼神失去了焦点。
父王的失望，神力的剥夺，妙尔尼尔的断裂……一切都像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吱呀——”
审讯室的金属门被推开，打断了托尔的失神。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步伐从容不迫。
来人有着一头利落的黑发，面容俊美，在这冷硬环境的映衬下，更显突出。
他径直走到托尔对面的空椅子上坐下，动作随意，仿佛只是来邻居家串门。
“晚上好，既然醒来了。”陈羽看着面色呆滞，如同斗败公鸡的雷神，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能聊聊吗？”
他的声音平静温和，与这审讯室的压抑气氛格格不入。
托尔原本还沉浸在锤子损坏的巨大悲痛与自我否定之中，目光涣散。
但当他无意中瞥见陈羽手中随意把玩着的那件东西时，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截熟悉的木柄，带着世界之树独有的气息，正是他不久前才从泥土中拔出的……妙尔尼尔的锤柄！
“妙尔尼尔！”托尔像是被针刺了一般，猛然打了个激灵，失声大喊，“我的妙尔尼尔！”
他那双因失落而黯淡的蓝色眼眸，此刻重新燃起了焦灼的火焰。
“你是说这个锤柄？”
陈羽将手里握着的锤柄略微抬起，向托尔展示了一下。
“妙尔尼尔！”
托尔再次嘶吼，被束缚的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带动着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那截锤柄，仿佛要将它从陈羽手中用意念夺回。
那是他的荣耀，他的力量之源，他作为雷神的象征！即便只剩下残骸，也绝不容许旁人染指！
“别担心，”陈羽的语气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慰，“它应该已经被拔坏了，就算现在担心也没用了。”
他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然而，这句话对托尔而言，却比任何嘲讽都更加刺耳。
“坏了？！”
托尔听闻后，眼中的怒火更盛，挣扎得也愈发厉害，束缚带深深勒进他的皮肉。
他无法接受，也不愿相信，陪伴自己征战无数岁月的神锤，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损坏。
“不！不可能！妙尔尼尔是不可能损坏的！”
他咆哮着，声音因愤怒而沙哑，依旧是不愿相信雷神之锤被损坏的事实。
虽然托尔此刻失去了神力，但其阿斯加德人的身体素质依旧远超常人，爆发出的力量依然惊人。
但绑在他身上的，可是神盾局耗费巨资，专门针对那些力大无穷的超凡者研发的特制拘束带。
高强度复合材料坚不可摧，锁扣设计精妙无比。
更何况……这里是专门用来审讯的房间。
“滋啦——！”
一道刺眼的蓝色电流从他身下的金属椅子上迸发而出，瞬间传遍他的全身。
强烈的酥麻感如同无数细针刺入每一个细胞，让他浑身剧烈一颤，肌肉不由自主地痉挛。
“呃啊啊啊——！”
托尔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每一块肌肉都因强电流的刺激而痉挛。
酥麻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迅速剥夺了他残存的力气。
这是雷神托尔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被电流麻痹的滋味，讽刺的是，他曾是雷电的主宰。
电流持续了数秒便消失了。
许久之后，托尔浑身脱力，颓然地停止了挣扎。
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空洞地看着冰冷的天花板，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像。
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室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托尔粗重的呼吸声。
陈羽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催促，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直到托尔的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些。
陈羽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锐利，直视着托尔的眼睛，“能不能解释一下，托尔·奥丁森，阿斯加德的王子，能否告诉我，为何签订了停战协议的阿斯加德和冰霜巨人，会重新燃起战火？”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这个问题，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
听到这个问题，托尔原本死灰般的脸色骤然微变。
托尔的脸色骤然微变，原本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羞愧，有愤怒，也有一丝警惕。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陈羽，沙哑地问道：“你是米德加尔的法师？”
在他眼中，约顿海姆和米德加尔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冰霜巨人的星球和地球，都属于九界中较为低等的地方。
地球甚至被阿斯加德的一些傲慢者划分为原始文明
但凡事总有例外，地球的法师们，尤其是卡玛泰姬的那群神秘法师，不在此列。
因为他们的领袖，那位名为“至尊法师”的存在，是连他的父王奥丁都亲口说过，需要给予足够尊重的强大存在。
古一的大名，即便是在遥远的阿斯加德神域，也是赫赫有名。
因此，在托尔有限的认知里，卡玛泰姬的法师是米德加尔少数值得他正视，甚至尊重的群体。
而他此次被流放，正是愚蠢地想要挑起与冰霜巨人的战争，结果触怒了父王奥丁，才被贬到这米德加尔来。
难道，连这里的法师也知道了？
“算是。”
陈羽没有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托尔的猜测，只是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剖析着托尔的表情，继续施压：“你应该很清楚，阿斯加德与冰霜巨人的战争一旦全面爆发，最先受到波及、甚至可能再次沦为战场的，就是这里，米德加尔。”
“我想，作为这个星球的守护者组织之一，我们有权利知晓详细的经过。”
数千年之前，那场席卷九界的战争，阿斯加德与冰霜巨人的最终决战，就是在地球上打响的。
那场战争给地球带来了巨大的创伤。
卡玛泰姬的法师们世代守护地球，免受异次元和其他宇宙势力的侵袭，自然有资格，也有必要询问此事。
托尔的脸色变了又变，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
他想起了关于至尊法师的传说，那位守护地球的至尊法师，同时也是宇宙原石中时间宝石的保管者。
拥有时间宝石，便意味着拥有洞察过去、预知未来的能力。
托尔下意识地认为，面前这位年轻的法师，定然是卡玛泰姬派来问话的使者，或许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大部分真相。
隐瞒，似乎已经没有意义。
“唉！这……这都是我的错。”他垂下头，声音充满了苦涩与懊悔，“是我的鲁莽和傲慢，挑起了本不该发生的战火。”
“而我也为此受到了严厉的惩罚，”他抬起被束缚的双手，又无力地垂下，“被我的父王……奥丁，剥夺了所有神力，流放至米德加尔。”
“在没有获得父王的宽恕之前，我是无法返回阿斯加德的。”
“获得宽恕？”陈羽的眉梢轻轻一挑，追问道。
托尔的眼神黯淡下来，充满了绝望。
“是的，宽恕的条件……就是重新举起妙尔尼尔，恢复我的神力。”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得如同蚊蚋，“但是……我现在，已经彻底失去了举起它的资格。”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此刻的托尔，在经历了连番打击之后，精神防线几近崩溃，根本没有隐瞒的意思，反而像是在寻求一种解脱式的倾诉。
他的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陈羽手中那截冰冷的锤柄，充满了痛苦、不舍，以及深深的自我怀疑。
在阿斯加德的文化与信仰中，妙尔尼尔不仅仅是一件强大的武器，更是雷神神格与荣耀的具象符号。
失去妙尔尼尔的认可，便意味着他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雷神托尔”，而彻底沦为一个被神锤抛弃的无名之辈。
如今，锤子不仅仅是不认可他，甚至在他手中“损坏”了——虽然他潜意识里不愿相信锤子真的坏了，但只拔出锤柄的事实，让他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可能。
这无疑是做实了父王奥丁对他的彻底否定：你，托尔，不配拥有这份力量，不配执掌雷霆。
一想到这里，托尔就感觉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事实上，”他颓靡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自嘲，“现在什么雷神、什么阿斯加德王子……从今往后，应该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中的郁结一并排出。
“我犯下了弥天大错，不可饶恕。我的冲动和愚蠢，不仅给我的国家和父王都造成了巨大的困扰，带来了无可挽回的损失，我还……我还弄坏了妙尔尼尔。”
提及神锤，他的声音再次哽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楚。
“这是阿斯加德储君与守护神的专属神器，是父王亲手授予我的荣耀。弄坏了它……我……我或许，只能在米德加尔这个陌生的地方，了此残生了。”
在不久之前，托尔的脑回路还很简单直接：找到锤子，拿回神力，然后立刻返回阿斯加德，向父王奥丁证明自己的勇武，继续理论，甚至要求出兵约顿海姆。
他坚信自己没有错，错的是父王的软弱和冰霜巨人的挑衅。
但在他用尽全力，却只从泥土中拔出一截光秃秃的锤柄后，托尔固有的信念开始崩塌。
他开始怀疑自我，怀疑父王的判断或许是对的。
更让他绝望的是，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雷神之锤宁愿选择以“自毁”的方式来展现对他的不认可，也不愿承认他配得上雷神之锤的荣耀。
他无法想象，除了这种可能，还有什么能让无坚不摧的妙尔尼尔“损坏”。
至于其他人对雷神之锤造成了损坏？
托尔潜意识里根本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笑话！
雷神之锤妙尔尼尔的锤头主体，那是在一颗即将衰亡的恒星核心之中，由最顶尖的矮人工匠锻造而成，融入了奥丁的神力祝福。
而它的握柄部分，则是由世界之树最坚韧的乌鲁木材精心雕琢。
那是神域的瑰宝，九界闻名的神器。
根本不是区区凡人所能撼动之物，更别说这些在他看来尚处于原始阶段的米德加尔人了，即便是法师，也不可能拥有那样的力量。
唯一的解释，就是锤子“自行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