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夏昭衣就将这些情绪压住:“不怕,一忙起来,就顾不上饿了,打仗时,时间过得很快,没多久,我们就又能见面了。何况于你我,这次见面,本就在计划之外,是我们意外得来的,就当是浮生赠礼。”
沈冽静静看着她,不舍点头:“好。”
像是为了哄沈冽开心,夏昭衣微笑:“而且,你不觉得吗?我们有缘又有份。我本要去西北,你本要去追李骁,我们却阴差阳错在这竹州新春县一个小小的村子里重聚呢。”
这句“有缘又有份”,像一颗她亲嘴喂到沈冽口中的糖。
沈冽的黑眸变得深切炽热:“我很快便能忙完,我尽快去找你。”
“……其实,你年关来最好,你每次都注定留不久,我不想你多跋涉。”
“我不累,”沈冽开心地笑起来,“你跨越生死回来,与我结缘,中原至西北这区区几千里,能比生死还难翻越吗。”
夏昭衣发现,沈冽和她一起时的笑容越来越多了,而他笑起来格外地好看,瞳孔明亮,皓齿洁白,笑意完全将他的黑眸染透。
“你说得对,”沈冽又道,“我们有缘分,阿梨,这份缘分千金万金、十万座矿山玉脉都换不来。生死都不是难以逾越的高坎,更不论眼睛就能望得见的前方。何况,我要去找你这件事,是我们早便说好的。今后,你可以不准我做任何事,唯独不准阻拦我去找你。”
夏昭衣似乎也被他喂了颗糖,甜至心底最深处:“好吧……那我等你。”
远处要来找他们的人,都被支离和武少宁遥遥拦下,不准打扰到他们。
不过“时间”,是支离和武少宁怎么伸长手臂都拦不住的。
半个时辰后,夏昭衣便要出发了,离开前,她去看望澹仙舟和顾老宗主,让沈冽回去休息,沈冽不肯,相随在侧。
老者知道她要走,所以提前和袁暮雪从地宫里结束勘测回来。
老者有话要跟她说,与夏昭学给的那些东西有关,除此之外,还有他前几个月里跟在翀门恒身后所发现的事。
师徒二人聊了很久,老者看了眼不远处被支离缠着的沈冽,对夏昭衣道:“有他在,为师便不送你了。”
夏昭衣听乐了:“便是没有沈冽在,师父就会送我了吗?”
老者道:“那倒也不会。”
夏昭衣笑道:“师父,我走啦,”
老者道:“自己照顾好自己,别将心力都放在手下身上,你自个也很重要。”
“嗯,遵命!”
沈冽将夏昭衣送至十里外,这次被夏昭衣坚决喊停。
她将缰绳一扯,侧头看着他,柔声道:“回去好好睡觉,勿多劳累,保重。”
沈冽不多言,郑重点头:“嗯。”
夏昭衣潇洒一挥鞭:“驾!”
冯萍等女兵们纵马跟上。
同以往每次一样,他驻足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而她克制忍耐,没有回眸。
一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沈冽都不舍得将目光收回。
当天傍晚,小小补了一觉的沈冽醒来后,同样没有在这多留,也同老者辞行。
他令方一平带着兵马暂时留在竹州,帮老者将地宫挖穿后再去宁州和塘州。
因这里地界不错,方圆二十里有大小村庄无数,所以人手远比当初千秋殿所在的龙担山好招募,再加之有方一平的军队帮忙,几乎不用一个月,老者便当真将这座地宫给挖穿了。
方北霜和方留辉还有那几个金家子弟在地宫里迷路,几人不愿被生擒,全部吞药自尽。
除却他们,在地宫里还发现了五个南宫家的子弟,饶是有地形图,他们仍然迷路了。
不过他们迷路的地方非常深,发现他们时,他们因多日未喝水,活活渴死在下面。
除此之外,再无发现,并没有谢忠的痕迹。
九月初,为躲晏军,李骁深入江州,在一连串的变故后,被迫进入了当年沈冽被晋宏康所围困的江州游湖县。
晋宏康得知后,第一时间调遣兵马,派出手下三员猛将,下令要活捉李骁。
同时,沈冽毫无犹豫,也率兵踏入暌违多年的小南山。
当年在这,沈冽和郭家暗卫被晋宏康的重兵围堵,身陷绝境,几近无处可逢生,但恰也因这番遭遇,使得沈冽对小南山的地形非常熟系。
此次,随他进山的不仅是一路南下追逐李骁和关宁行军的所有晏军,还有河京北部防守派来的增援。
进山后,沈冽便派叶正和武少宁在几处入谷口隘设伏藏兵,对付大平军,他和梁俊则带了五百精锐上山。
晋宏康的几路先头兵马被痛打,有人跑,有人死战。
五日下来,折损千人。
李骁和关宁行军残部在山中的际遇极差,山里的环境远比他们所想的恶劣,山林茂密,遮天蔽日,林深处几乎不见日光,出了山林,则热得无法喘息。再加上沈冽穷追猛打,李骁彻底崩溃。
他无法接受自己惨败成这样。
他的生母虽是侍妾,但他是建安王的儿子,他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一生下来便是人上人,是天潢贵胄,天之骄子!
他记事早,年幼时便已不屑自己所拥有的。
平日都是别人跪他,当他第一次跟随父王进宫参拜皇帝时,却是小小的他要对着那名未曾谋面的皇帝磕头。
那时李骁就明白,权力是有上下之分的,他再有权势,但仍有人骑在他的头上。
他下定决心,他要当真正的人上人,要当最强的那个人!
而正好,他拥有万中无一的天赋。
他从小个子拔高,力气大,下盘稳,身手敏捷,脚法迅猛,早在他十二岁时,王府内的护院和侍卫除却那几个顶尖高手,其余人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其中,还有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表兄包速唯。
他原本是打不过包速唯的,一直被包速唯压在地上揍。
他不服,他就要赢,不赢,他睡不着,他吃不下饭!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终于在他十二岁时,他和包速唯打成平手,后来逐渐的,包速唯再也不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