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合殿前,风雪狂啸,天地肃杀!
天机琉璃瓦迸发出刺目金光,将整座宫殿映照得如同坠落的烈阳,连呼啸的风雪都被染成碎金。
莫问天青袍猎猎,在万千光柱交织的绝杀大阵中闲庭信步,四条真龙正撕咬着蟠龙柱上的金龙虚影,龙吟震彻九霄,整座太合殿在激战中剧烈震颤,地基竟缓缓下沉!
“无极真王,擅闯王宫者——诛!”
鬼影天将黑袍翻涌,手中骨伞猛然撑开,伞面幽纹如活物般扭曲,化作千百道狰狞黑影,嘶吼着扑向莫问天!
每一道黑影都蕴含着蚀骨阴煞,寻常元婴修士触之即溃。
莫问天冷笑一声,袖袍轻拂间,掐动移山镇岳诀,一块山岳般的巨石凭空凝现,厚重如天堑横亘身前。
“轰!轰!轰!”
无数黑影如毒蛇撞上巨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却难以撼动这大地之力的屏障分毫。
他一步踏前,碧波水龙应声长啸,五指虚张间,漫天波涛自虚空喷涌而出,化作百丈巨浪轰然压下!
那浪涛并非普通水流,而是共工元婴驾驭的九幽弱水,每一滴都重若千钧。
鬼影天将瞳孔骤缩,骨伞急旋如盾,伞面幽纹疯狂流转,试图吞噬这滔天巨浪。
“咔嚓——”
伞骨终究难承其重,在弱水冲击下寸寸断裂。
鬼影天将闷哼一声,喉间腥甜上涌,身形被震退十丈之远,黑袍上已浸出点点血渍。
“老七,还不出手?!”
他厉声暴喝,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焦灼。
疾风天将轻叹一声,青袍如电掠出,身形在风雪中拉出残影,所过之处风刃撕裂长空,连飘落的雪花都被斩成冰晶碎末!
然而——
“滞!”
莫问天舌绽惊雷,声如天宪敕令。
疾风天将身形骤然凝滞,风刃在逼近莫问天三尺时竟如陷泥沼。
句芒元婴破体而出,金色藤蔓如巨蟒缠天,瞬息捆缚其四肢关节!那藤蔓上密布倒刺,每一根都闪烁着森然寒芒,任他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你……”
疾风天将目眦欲裂,体内元婴疯狂催动灵力,却见莫问天已反手扣住其咽喉,五指如铁钳般收紧。
“神策府的天将,不过如此。”
冰冷的声音如刀刮骨,疾风天将面色涨紫,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鬼影天将见状,毫不犹豫捏碎腰间鬼哨。
“咻——!”
刺耳尖啸划破夜空,宫墙外顿时响起震天喊杀声。上万御林军如潮水涌来,铁甲寒光映雪成海,长戈如林挺进,每一步都踏得地动山摇!
莫问天扫了一眼黑压压的军阵,摇头轻叹:“蝼蚁之众,徒赴死耳!”
他单手结印,祝融元婴凌空而起。
“焚天!”
一轮烈日凭空浮现,刺目白光灼得人睁不开眼。
炽白火焰如瀑倾泻,冲在最前的数百御林军连惨叫都未发出,便化作灰烬飘散,铁甲融成赤红铁水,在雪地上烙出狰狞沟壑。
可这些御林军竟视若无睹,依旧前赴后继地扑来,宫墙外仍有源源不断的援军涌入,仿佛无穷无尽。
“护驾!护驾!”
“擒住刺客!赏极品灵石,封万户侯!”
嘶吼声在风雪中回荡,御林军如中邪般疯狂扑来,悍不畏死地冲锋陷阵。
趁此间隙,鬼影天将身形化作黑雾溃散,瞬息遁入阴影无踪。
临走前他回头望了一眼,那位被金色藤蔓悬吊在半空的同袍,在漫天火海中显得如此渺小。
莫问天青袍卷雪,脚下尸骸堆积如山,鲜血染尽太合宫的台阶。
他连斩数轮御林军后,眸中却浮起一丝索然,这些甲士双目赤红,如提线木偶般前赴后继,分明是被邪术操控的傀儡。
“鬼影天将……”
他冷笑一声,目光穿透重重雪幕,仿佛看到那藏身暗处的黑袍身影。
以人命填壑,耗我法力?
倒是好算计!
祝融元婴凌空而立,赤焰焚尽扑来的铁甲;句芒元婴金藤缠天,将流矢暗器尽数绞碎。
莫问天单手提着奄奄一息的疾风天将,声如雷霆炸响:“西楚霸王何在?带路!”
“你……也要杀府主?”
疾风天将艰难抬头,黯淡的眸子里映着青袍身影。
不待回答,他便自嘲般喃喃:“是了……你闯宫而来,不正是要取她性命……”
“本座若要杀她——”
莫问天突然打断,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傲然:“何须趁她重伤?”
风雪在这一刻凝滞。
疾风天将瞳孔微缩,恍惚间似又见天都河畔,那道硬接七锤仍岿然不动的身影。
边荒至强,自有其傲骨。
“好!”
他喉结滚动,嘶声道:“我带你去地宫……但你要答应……”
“废话真多!”
莫问天拂袖打断,眸中金芒如电:“即便你不说,本座有项无敌留下神识的灵玉,照样能知她的下落。”
话音一顿,瞥见对方灰败面色,终是嗤笑:“罢了,念你护主心切,饶你不死。”
“护主?”
疾风天将忽然惨笑,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自背叛那日起……我早该死了。”
他猛然指向太合殿深处,声音嘶哑如刀刮铁:“府主就在地宫祭坛……霸王血已流尽八成……”
“再晚……就真成一具空壳了!”
莫问天衣袂翻卷如云,四条真龙长吟归体,祝融、句芒两尊元婴化作流光入窍,他浑身气势节节攀升,单手提着奄奄一息的疾风天将,如电般掠入大殿深处。
“地宫入口在何处?”
疾风天将艰难抬臂,指尖尚未触及殿柱蟠龙浮雕,一道赤红流光突然自地底激射而出!
那血芒快逾闪电,所过之处空气扭曲蒸腾,赫然是元婴修士燃烧精血施展的遁术。
“想走?”
莫问天眸中寒芒乍现,右手五指如钩探出,玄铁般的指节泛起金属冷光,竟将方圆十丈气流尽数锁死。
这一抓看似随意,实则蕴含擒龙控鹤之妙,便是元婴中期修士也难挣脱。
“嗤——”
七点寒星骤然破空!
银针列北斗阵势,针尖淬着幽蓝毒芒,在空中划出星辰轨迹。
更诡异的是针尾牵连着近乎透明的丝线,彼此交织成索命罗网。
莫问天变招快若雷霆,化爪为拳连击七次。
拳锋过处气爆如雷,七枚银针应声崩飞,钉入青石地砖时竟腐蚀出碗口大的焦痕。
待他拂袖收针细察,发现七根银针是星髓凝针,元婴期杀人越货的好宝贝。
可那赤红流光早已遁出殿外,七枚极品法器组成的杀阵,虽被随手破去,却为血遁之人争得瞬息生机。
“医圣……”
疾风天将声音沙哑,望着针尾镌刻的蜘蛛纹样,眼底浮现复杂神色:“此人三百年前入宫时为御医,后来不知怎的竟成第二位国公。”
“毒医罢了。”
莫问天冷笑收起银针,漠然道:“能对昏迷的项无敌抽血剥髓,与楚山河不过一丘之貉。“
他突然眸光骤亮,望向幽深的地宫入口:“此刻楚山河气血亏空,医圣又仓皇逃窜……”
“无极真王,你刚说不趁人之危……”
疾风天将喉结滚动,声音里压着挣扎,似在质问更似自嘲。
他虽已背主,骨子里却仍刻着大楚的烙印。
“本座说的是人!”
莫问天厉声打断,声如金铁交鸣:“活祭胞妹的畜生,也配称人?”
殿外风雪呜咽,似为这句诛心之言震颤。
疾风天将颓然垂首,喉结滚动却终未出声。
“也罢,正好斩了这孽畜!”
莫问天眸中寒光乍现,沿着地宫幽深的甬道继续向下疾行。
每深入一步,浓重的血腥味便愈发刺鼻,四周玄黑的岩壁传来诡异的压迫感,连神识都被某种力量死死压制,探查如泥牛入海。
九狱镇魂岩?
果然是此等灵材,莫问天暗自心惊,这楚王宫以天工之巧,且融合机关造化,当年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才筑成如此禁制重重的秘地。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犬齿状的入口森然矗立,宛如远古凶兽张开的血盆巨口。
莫问天的目光却落在入口旁侧,那辆覆满冰霜的玄铁囚车,破损的车轮上铁锈与血痂斑驳纠缠,玄铁锁链凝固着暗红冰晶,在风雪中发出细碎的呜咽。
他心头不禁一凛,眼前仿佛浮现项无敌被锁链贯穿琵琶骨、自天都河一路押解至楚河的惨烈景象。
“这便是地宫入口!”
疾风天将声音急促,眉宇间凝着焦灼:“府主她……撑不过多久了。”
莫问天眸光一沉,体内法力如潮翻涌,玄黄土龙悄然破体而出,在周身结成厚重屏障。
他屏息凝神,缓步走上前向前,这地宫深处不仅囚着西楚霸王项无敌,更蛰伏着楚王楚山河。
无论面对哪一位,都需倾力而为。
“不必如此戒备……”
疾风天将压低嗓音:“府主油尽灯枯,王…王上也元气大伤。”
“聒噪!”
莫问天冷叱一声,骤然反手扣住疾风天将肩甲,将其横掣于身前作盾,悍然踏入地宫核心。
阴风卷着烛火明灭不定,映出中央那座被冰霜吞噬的青铜祭台。
项无敌如冰棺中的雕塑,玄冰锁链贯穿周身要穴,三十六根银针封死经脉,右腕垂落的伤口已凝不出血珠,唯余苍白肌肤下泛着死气的青紫。
她静卧如寂,连胸膛最后一丝起伏,都似乎湮灭在寒雾里。
“府主……”
疾风天将喉头滚动,愧色染红眼眶,终是别过头去。
“死了?”
莫问天心里蓦然空了一块,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有些失神的环视四周,发现青铜鼎倾覆在血泊中,黑红秽液裹着冰碴汩汩漫流,刺骨寒气自鼎口喷薄,将整座祭台冻成森然冰冢。
祭台上,那具身躯苍白如雪,生机尽散,宛若一朵凋零之花,却被寒冰永恒封存在此。
莫问天怔然凝视,心头翻涌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那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或许是英雄末路的悲悯,又或是宿敌陨落的空落。
他缓步上前,目光落在项无敌紧闭的双眸上,喉间发出一声叹息。
堂堂西楚霸王,竟被至亲兄长活活放血而亡!
他眼底杀意翻腾,可惜让他畜生逃走了,倘若尚在眼前的话,定要亲手将其碎尸万段。
“府主……”
疾风天将被莫问天提在手上,可却浑身剧烈的颤抖着,喉间溢出压抑多年的呜咽,身为大楚将领却效忠于天策府的双重身份,曾让他在忠义之间辗转煎熬,当最终做出抉择的那一刻,便再未有过片刻心安。
此刻望着祭台上冰封的府主,悔恨如毒火灼穿肺腑,恨不能当场自断心脉,以这腔热血谢罪。
莫问天闭了闭眼,似乎不忍再看下去。
他曾无数次谋划如何击败这位宿敌,甚至算计过趁其虚弱时出手,可当项无敌真正苍白冰冷地躺在眼前时,胸腔里却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
咚。
一声微弱心跳,如蝶翼震颤,突然刺破死寂。
莫问天瞳孔骤缩,再顾不得礼数,手掌径直覆上那具躯体心口。
疾风天将目眦欲裂:“你竟敢——”
“她还活着!”
三字如惊雷炸响。
疾风天将的怒斥戛然而止,灰败的瞳孔里,陡然迸出希冀的火星。
“你……真能救她?”
莫问天骤然发出长笑,声音如利剑劈开地宫阴霾,胸中郁垒为之一畅。
“倒是你们府主命不该绝——”
他将疾风天将仍在地上,在右手的掌心上,倏忽亮起一抹乳白灵光,似朝露坠入枯井。
“这天下敢救她的人不多,恰巧本王算一个。”
白光没入项无敌心口的刹那,沉寂的青铜祭台突然震颤。
原本惨白如纸的面容竟浮起淡淡血色,冰层下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宛若战鼓初擂。
“无极真王!”
疾风天将虎目含泪,单膝砸在地上:“若能救活府主,末将这条命……”
“堂堂西楚霸王,纵是战死沙场、血染山河,也不该——”
莫问天轻叹一口气,语气如山般郑重:“不该像条被放干的鱼,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冰窟里!”
望着祭台上冰封的躯体,半月前在天都山河畔,那生死相搏还历历在目,此刻自己竟在仇敌心脉间灌注生机——
这荒唐世道,像滚烫的砒霜和冰凉的解药,混在同一个碗里,分不清是要杀她还是救她。
莫问天正待催动慈航普度,掌心佛光如月华初绽,忽觉灵台警铃大作。
他猛地抬首环顾,只见四周玄黑岩壁上浮现蛛网般的裂痕,九狱镇魂岩构筑的墙体竟在机关催动下轰然解体——
“咔嗒!”
上百道寒芒自裂缝中迸射而出!那竟是专克元婴修士的‘戮神透骨钉’,每枚钉尖都淬着蚀魂腐魄的毒砂,在空中交织成天罗地网。
莫问天脚下玄黄土龙刚要破空迎击,却见疾风天将突然暴起,周身炸开刺目青芒。
“休伤府主!”
这位疾风天将竟燃烧本命精血,化作一道凝若实质的青色罡风,他双臂大张如垂天之翼,以肉身在祭台上方撑起风幕屏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