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和费文典起炕梳洗来吃早饭的时候，才知道封大脚和宁绣绣来过的事。
费左氏摇了摇头，嘴里念念有词：“想不通，封大脚和绣绣不会过日子啊，这不是拿自己的钱给外人填窟窿吗？有去无回。”
封铁头家里是什么光景，饭都快要吃不饱，拿啥还钱？
她当东家的还不知道？
指望封铁头还上这个钱，猴年马月吧！
费文典听到“绣绣”表情略显不自然，偷瞄了眼正在吃白馍的琳琅。
媳妇神色自若，看上去没啥反应，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费文典轻咳一声，提醒道，“嫂子，吃饭吧，封大脚也是热心肠，既然封铁头的债已经还了，那地就给他种吧。”
“如果秋收收不上租子，再抽回来。”
费左氏点了点头，释然道：“俺都答应了，自然不会反悔。”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早饭吃完了，琳琅瞅了瞅外头呼呼的风和片片雪花，准备回屋热炕上看书。
城里买的好几本新书还没开始翻页，正适合闲暇时看。
“琳琅，琳琅，你在家吗？”
外头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清脆女声，琳琅出了门一瞧，便看到苏苏冒着风雪跑了进来，嘴里哈着白气，面色有几分焦急。
“咋了，苏苏，你找琳琅啥事啊？”
费左氏急忙疑问，琳琅也诧异地看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宁苏苏。
“琳琅，俺娘的病又严重了，俺找俺姐回去瞧瞧，她不肯回…”
苏苏抹着眼泪，心情悲伤到了极点。
“俺姐说她发誓了，这辈子再也不踏进宁家的门，说什么都不愿意回去。
但俺娘做梦都喊俺姐的名字，俺实在没办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琳琅微微蹙眉，问道：“舅娘的病严重到什么程度了？”
苏苏红着眼睛回答：“郎中说了…说俺娘心病难医，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
这可怎么办？俺哥在外头又没回来。”
琳琅拍了拍苏苏头上身上的雪沫子，对费文典费左氏说：“叫小青套好马车，我跟苏苏回宁家一趟看看。”
费左氏叹了口气，喊了小青去准备，备上看病人的礼物。
琳琅和费文典换了一身衣服，一起坐马车往宁家那儿赶。
马车里，琳琅问苏苏：“绣姐知道舅娘病很严重吗？”
苏苏点头又摇头，“俺都说了，娘病的很重，很想她，但是俺也不敢说娘快熬不过去，俺娘也不让俺说。
俺姐的公公似乎也病了。”
琳琅略略思索，对苏苏建议：“待会回去，让筐子跑一趟封二家。
就说舅娘病的快熬不过去，想瞧绣姐最后一面，再不回就迟了。”
苏苏似懂非懂，裹了裹琳琅给她披的斗篷，认真地点了点。
一路来到宁家，苏苏带着琳琅和费文典来到宁郭氏的屋子里。
身后的小青将手中提的礼盒交给了端茶倒水的李嬷嬷。
莲叶看到琳琅他们来了，擦了擦眼角，“你们都来了，绣咋还没来啊？
娘刚才还在念叨绣绣，心里一直挂念放不下，这可咋办呀？”
苏苏想到马车内琳琅对她说的话，赶紧招呼筐子去封家传信儿。
莲叶听了，不免担心：“绣绣性子太倔，她那天发了誓，又跟爹怄着气，真的会回家吗？”
话未落音，进屋子里的宁学祥瞪着眼：“小白眼狼，白养她了！”
琳琅无语地瞅着大眼泡子的舅舅，冷冷道：“如果舅当初把绣姐赎回来，舅娘和绣姐也不会变成这样，你要负很大责任！”
宁学祥没想到平日里乖巧听话的外甥女敢当众对他发作，气呼呼道：“你嫁了人脾气渐长了，俺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
琳琅无语，就这样没个令人尊敬的长辈样儿，谁服他啊。
“学祥叔，琳琅是俺媳妇，轮不到你来教训。”
费文典将琳琅护在身后，一脸的不高兴，在他跟前，宁学祥还是不要摆谱当啥长辈，他干的事，谁听了不骂几声。
琳琅看了看喝了药昏睡的宁郭氏，瞅了几眼气得瞪眼的宁学祥，只对苏苏和莲叶道：“苏苏，嫂子，我们先走了。”
莲叶上前对琳琅道：“琳琅，以后常来啊，嫂子念着你呢。”
苏苏不舍地吸鼻子：“琳琅，俺也想你。”
琳琅微微抿唇，将风衣口袋里的一盒巧克力递给苏苏，“以后来家里玩儿，知道你好吃，这个给你买的，这盒是嫂子的。”
苏苏看到新鲜的吃食，悲怆的心情顿时好转，笑得露出八颗牙齿。
莲叶没想到自己也有一份，乐呵呵接过来收下，“真是破费了。”
琳琅和费文典没有停留多久，离开了宁家，坐上马车回去。
宁学祥全程被无视，啥礼物都没收到，气得大骂琳琅不孝。
苏苏努了努嘴，莲叶在心里吐槽公爹：琳琅孝敬你才怪呢！
琳琅和费文典在家待了四天，再次回到县城，下次回来，估计快要过年了。
但他们没想到，离开天牛庙村的第二天，宁绣绣终于回去宁家看了宁郭氏，看到了她娘咽下最后一口气，哭得不能自抑。
宁郭氏的丧事举行地很隆重，几乎全村的人都去送葬。
费左氏买了纸钱和元宝之类的祭品代替琳琅和费文典送了一程。
绣绣自从给娘送葬回来，眼睛都快哭肿了，家里封二还躺在炕上叹气，嘴里嘟囔着“家门不幸啊！俺的地啊，俺家的大洋啊！”
封大脚瞅了眼脸色苍白的绣绣，又望着面容憔悴的爹，都不知说什么好。
还是大脚娘叹了口气，给儿媳妇盛了一碗红糖小米粥。
“绣，别难受了，来，娘给你弄了碗小米粥，你补补身子。”
大脚娘又给封二端了碗，语气劝慰着：“你也吃点，别怄气了。”
封二斜着眼看着绣绣和大脚，干嚎：“造孽啊，俺的地啊！”
封大脚无奈，只把将绣绣带到他们屋里吃粥，耐心安慰她。
“你别吃心，俺爹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过一阵儿就会好的。”
绣绣擦了把脸，摇头：“不怪爹，俺也觉得对不住爹。”
封大脚却道：“跟你有啥关系，铁头是俺兄弟，那钱也是俺主动要出的。
你没拦着，俺已经很感激了，俺娶了一个好媳妇。”
绣绣依偎在封大脚的怀里，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得以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