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仙翁用水火幡凝聚九婴,漫天阴云如今与那息壤一般,返本还原化成水土洒落,霎时再无遮蔽,天地复归清朗。
夜时地域星月交辉。
昼时地域重见天日。
上清道人浴光思量,片刻间眼神决绝,暗里传音道:“据这老贼能耐来看,等闲法宝神通俱无大用,其他手段怕也不济甚事。以两位道友高见,如之奈何?”
“百足之虫,至死不僵。”太清道人处在晨昏交界,半身光亮,半身灰暗,看罢手中杀器,同样目露坚定,“要想永绝后患,为今之计或只一法。”
“两位道兄之意是……”玉清子顿似被清冷的月辉浸入体内,纵为真仙也不免打了个寒战,“就怕天衣大阵禁不住冲撞,泄了诛仙杀气。若因此惊扰上界,庶几坏了‘圣祖’万载谋局。”
“有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上清道人切齿言曰,“若令此贼跑脱,诛仙剑一事同样走漏风声;还不如放手一搏,未必镇不住杀气,或有一线之机。”
“本以为凭我三人联手,胜之易如反掌。”玉清子不无感慨,“早知如此,当初就该邀上三五仙友同来助阵;今若再行求援,一则时不我待,一则颜面无存。”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太清道人催促道,“速将阵力返还,莫教他有更多时候喘息。”
三尊议定,如数奉还天衣阵力,顿感心力交瘁,忙忙吞服丹药,且将元神抖擞,隔空传音至天命秘境,道:“生死在此一举。现由尔等操持大阵,切勿使得气机外泄。”
秘境众佬俯首领命,戮力同心谨守天衣大阵。不题。话说三清聚首,将诛仙剑指指点点,一时未曾露面,只令仙翁疑窦丛生。
“想来酝酿后招去了,却不知是怎生手段。”仙翁稍息之际凝神警惕,没来由心口一阵突突,忽察气息剧变,循迹看去,恰逢三尊元神瞬闪现身。
太清道人居中。
上清位于其侧后左首方向。
玉清子则在侧后右首。
诛仙剑横亘在前,庞然无匹,——竟比三尊元神还大上几分。
只剑身封印明显变淡,此刻已不足原来一半,且在继续弱化!
仙翁乍一看,立知其打算,顿时心惊肉跳,吼声如雷,急道:“三位道友!莫要发癫!如若全解封印,将此一剑下来,可想过是何后果?
“届时大地分崩!
“苍穹破碎!
“众生灰飞烟灭!
“尔等不单根基毁于一旦,更沾生死因果,如何解脱?且不顾山门——”
不等仙翁说完,太清道人即岔道:“山门我等自能顾及;余者蝼蚁死则死矣,皆不足惜。了不得另立地火水风,再造一方世界。”
玉清子接过话头,“因果自有大能替我消解。”遥指仙翁曰:“反是老贼你同样因果缠身,难有善终。”
言及此,显见三尊已是一意孤行。仙翁心绪电转,一发狠,随将歪嘴葫芦变大了托在掌心,厉声呼曰:“且看此是何物。”
三位道者定睛观瞧,险没吓得元神溃散,纷纷咋舌道:“这葫芦……”“莫非是……”“难怪老贼有恃无恐,原有那位道君做靠山。”
此是三尊认出了葫芦,却不知葫芦源自宠渡,还以为是仙翁之物,故此误会;更未察觉歪嘴葫芦被封印,其实发挥不出原本威能,因此被唬住一时。
仙翁见威慑有效,不露声色,道:“既识此宝,当知其妙。”唯恐被对面看出破绽,急忙忙腾出一只手来,望万妖山地界作势一抓。
与此同时净妖剑冢上,符幕感应中断,宠渡久不见画面亮起,正转身问自在老人,“前辈以为还能否再续——”话没说完,话音戛然。
等老人与狼伯循声看过时,哪里还有宠渡影踪,不由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呼曰:“人呢?”殊不知宠渡早被仙翁隔空摄在掌心,五迷三难辨西东,但见周围影影绰绰立有五根柱子,不知为何物。
彼是仙翁手指,宠渡一时迷糊,故此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搔首纳罕。
这给小爷干哪儿来了?
这还是净妖废墟么?
正想着,蓦地里声若惊雷,便听人说道:“现成的先天符意在此!三位道友依我,将剑封了,这还是一月未缺;若不听吾劝,免不得在这葫芦下神魂俱灭,致生噬脐之悔。”
乍听此言,宠渡心头不由“咯噔”一下:这声音听着怎恁耳熟?……
——老仙家?
莫不是被摄到斗法现场了?!
宠渡猛一激灵,登时清醒过来,抬眼仰望,见三尊巨大元神;回眸一瞅,果然是三头八臂法身;四下环顾,方知自己正坐在仙翁掌间。心想:“言下之意,是要拿我去填诛仙封印?”
却听上清道人笑道:“可惜为时晚矣。这凶器被封了千年万载,如今一朝得解,若不将积蕴的杀气泄尽,岂是好再封印的?”
玉清子接过话头,遥指仙翁道:“天数如此。老贼合该受此一剑。”话锋一转,望身旁二人道:“催动葫芦要花些工夫,我来掣住老贼,有死而已!方便两位道兄乘隙施展。”
说完便拎着攒心杵与丧魄钟,玉清子望仙翁扑面冲来,切齿吼道:“吾来了!为了天命!——”
上清道人见状自思:“只一人怕是拖不够时候。”因谓太清言曰:“全仰赖道兄了。我去助玉清道友。”也提了飞蛟剑与五云宝雕钺,后发同至,与玉清子一左一右呈夹击之势。
须知歪嘴葫芦本被封印,唯唬人而已,实际不济甚事。两位天尊此番悍不畏死,竟歪打正着破去葫芦的威慑。仙翁暗里叫苦,“果真疯子。”只能暂时收起葫芦,且护住宠渡,一边将砍篁刀格住了飞蛟剑,将雷花戟应下了攒心杵。
但听“当”“砰”两响,二尊同时被迫退,见仙翁弃葫芦不用,顿时起疑,各自忖道:“莫非那宝贝是假的?”“无论有何猫腻,总之用不得。”
太清道人也看得真切,喜出望外,哪管个中端倪,急召二尊曰:“两位道友毋须多作纠缠,还来助我共催凶器,激发最强剑威,务求一阵成功。”
二尊闻言瞬闪而回,如前站定方位,合太清道人之力,隔空将诛仙剑高高举起。
此时此刻,最后一丝封印之力彻底瓦解。
殷红的剑光冲天而起,直迫青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