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正式结束，灯光也已熄灭，幕布正在合拢。
“黑暗”……回归了。
应该说，这场话剧总体上算是成功了吧？
若不考虑我刚刚那些意料之外的“表演”……
唉，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脑海中“凭空”出现的“场景”与“台词”，连着无法抑制的情感与思绪，犹如另一个灵魂接管身体发声和“表演”。
所幸有机智的蕾雅及时回应，才不至于搞砸这场大家努力了好几个月的节目。
可是，就在这落幕之刻，蕾雅那一声呼唤……虽然声音很小，但会否成了最后的瑕疵？
先等等……我在心中默念着，再趁着“夜色”摸索到我们身边的一块小“草丛”背景板，迅速关闭潜藏在其后的小话筒。
好的，这下才算是“安全”了。
“蕾雅。”松了一口气的我，蹲坐在舞台上，看着仍仰面躺着的她，微微一笑：“已经结束了。”
这时，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的我，能见到蕾雅也睁着双眼。
可是，她的脸色似乎没有笑容，只是愣愣地仰望着，仿佛在追忆已逝的“微光”。
呃，难道她又“失了魂”？还是说尚未“出戏”？
抑或是……因为最后那一幕彼此前额的触碰？
但那是我和她商量过的，毕竟“吻别”什么的，哪怕只是轻吻对方的额头，也实在做下不下去啊。
不过，那番表演在台下观众看来，应该也有“类似”的舞台效果。
“是啊……已经结束了。”蕾雅的精神似乎恢复些许，但灵魂或意识却仿佛仍随着她的视线游离于沉暗的“夜空”，连着回应也带上奇怪的低落与惆怅：“都结束了……”
“蕾雅……？”我察觉到她的异状，赶紧追问一声：“你怎么了？现在已经落幕，晚会也快结束……我们得退入后台了。要是哪里不舒服的话，干脆就回去休息吧。大家都在等着我们呢。”
而且，虽然我们的节目排在晚会最后一个，但之后还有评奖与结语，舞台得赶紧让给主持人。
实际上，应该很快就有工作人员过来清场，而灯光会再次亮起，就如重新变得光明灿烂的白天，美妙的颂歌与欢乐的气氛将笼罩大礼堂，为本次大校庆奉上最后的高潮与祝福。
所以……“赖”在这儿可不行！
“没关系……”蕾雅的回应不紧不慢，就像真的身处无人打扰的野外：“就这样待一会。也陪我一下吧……很快就好。”
啊？
我愣了下，转头见到幕布已完全合拢，可舞台两侧的进出场口却见不到人影，就像此刻的“时空”里只剩下我和她。
可这不过是短暂的一瞬……就算想再待“一会”，又能多久呢？
但现在……催促好像也不好。
蕾雅似乎也意识到我的困惑。
于是，她的视线终于告别看不到星月微光的“夜空”，转而看向我，接着也是轻轻一笑，说：“没关系，真的。嗯……时间还长。就这样，稍微任性一下吧。”
啊？
“时间还长”……？
可能也就几分钟的间隙呀，连小憩都做不到……而且，她打算就这样躺在舞台上吗？
可看看她此刻的表情，却似乎有种不同寻常的“放松”姿态，像是看透了什么事一样……她究竟是什么了？
咦，话说回来，是因为我的眼睛习惯了黑暗，或是真有某种小小的“微光”，竟让自己得以看清她的模样？
甚至，似乎还能见到她那双眸子藏于暗色里的深蓝。
而她就这样看着我……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蕾雅……地板会不会有点凉呀？别躺太久的好。”像是感到某种奇特“感应”的我，此时却不太适应与她对视，又一时不知该讲些什么，就随便找了个有点无聊的话题。
“还好，反正都躺那么久了。”她依然看着我，然后说：“现在不是新历501年秋夜的南方野外吗？不管去哪里都是这么凉。站起来还冷呢。”
呃。
难道真是……还没“出戏”？
还有“501”年……当然，这是早就设定好的背景年份，我们都知道。
而看着她那“认真”的表情，一时竟让我感到恍惚，就像精神会随时飞离现实的错觉！
然后，深秋的夜里吗……“现在”也是呀。
不，都已经“过去”了，无论是“话剧”或是其他……
“大小姐，你已经躺了一千年，着实有点太久了。”我开了个玩笑，看着她，轻轻笑了下，说：“但我不介意陪你再多待一会。”
嗯，只能待那么“一小会”。
本来，很快就有工作人员跑出来清场，就像我们的话剧在几次黑幕间切换场景那样。
但是，现在还真“奇怪”，好像“间隔期”似乎长了点……
而此刻，格外空旷的舞台上仍只有我和她两人，就像某个与世隔绝的奇异“空间”。
咦……
是不是，也曾有过这样怪异的“同感”？
嗯……
“是吗？那可得感谢你……陪了我整整十个世纪呢？”她微笑着看过来，回应类似的“玩笑”：“从那个黑暗的年代直到今天。嘿，别担心，光明很快就会来临，辛苦你了。”
不……说到“担心”的话，我更担心的是你啊……
看着她的微笑，我却感受不到如往常的乐观与开朗。
难道，那些富有感染力的积极情绪都融化在此刻短暂的黑暗里了？
或许光明即将亮起，但能否再为她的笑容披上曾经阳光般的神采？
担忧渐渐攀上心头。
思虑片刻后，我轻轻地问：“蕾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看起来不太好。不止是现在，从下午在红叶楼时，到演出前的休息室，状态都很不好。”
可能真发生了什么事……可她上午不是只陪着自己的父亲吗？难道还有其他事？
还是说，她从父亲那里听到了“什么”？
因为，在更早之前……从卡诺州回到这边后，在红叶楼小憩时的间隙，第二次“交换秘密”时，提到某些奇特梦境或记忆“碎片”，感到迷茫的她不就说过“要找谁确认一下”吗？
总有种直觉，她应该是从父亲那里“重新”了解到某些事！
事实上，从她以前的叙述中，有些事情……父亲似乎从未对她细讲过。
当然，穆尔先生肯定是出于好意，应该是不想让蕾雅过于伤心。
但反过头想，这其中是否“隐瞒”了某些悲剧……？！
“抱歉，让你担心了。”她似乎轻轻叹了一声，然后讲：“本来，我想早点和你说，但中午后的心情一直很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后来又因为一些事耽搁了……”
啊……想起来了。
下午和蕾雅一起离开红叶楼，即将到达大礼堂之前，她叫住我的刹那间，就像是犹豫好久后终于下定决心要说些什么，但因故而中断了。
“嗯，那时候正巧遇到嘉妮老师……”我想起刚刚的所思，不免又感到难以抚平的担忧，就对蕾雅说：“但这会也不方便，回去宿舍再说吧？”
说起来，不是还有最后一次……“交换秘密”吗？
可想到这一点，却有莫名其妙的紧张感突袭而来！
“这个舞台很快就要清空，也没多少时间了。”我想着说点稍微快乐的事，就笑了下：“话剧应该是蛮成功的吧？总算不负大家这几个月的辛苦付出。待会还有个小小的庆功会呢？这会着凉可不太好哦，大小姐。”
“是呀……终于结束了。”她淡淡地笑了下，说着与刚才相似的“结束”，也没有起身的意思，仍躺在黑幕笼罩下的舞台上，重复了一遍说过的话语：“时间吗？嗯……没事的。时间还长。就这样待一会吧。”
呃，又是这种说法……？
好吧。
就乘着本应短暂却又莫名悠长的“一小会”，陪陪这位不知为何变得“任性”且心事重重的她。
“那我也得休息一下才行。”我转而坐在地板上，看了一眼还没人来收拾的草丛背景板，笑了一下，对着她说：“所以，现在的我们，还在十个世纪前的南方野外吗？”
“也许是呢？不过，上一个故事已经结束了。而‘我们’也确是现在的我们。”她微笑地看着我。
这样吗？
所以，这段“故事”结束后的“我们”，仍未回到“现代”……就像记忆里曾有过的某个场景，如那灵魂受困的无尽黑暗里，只能等待某种特殊之刻的来临。
幸运的是，现在并非只有“我”一人，而是不再孤独的“我们”。
“假如是野外还好，至少应有点点星光。”我抬起头，仰望一片黑暗的“天空”，不禁叹息着说：“只可惜这会望不见光点。”
“光……吗？”她的声音轻轻地传来，就像一阵风：“或许，很快就会见到。”
啊？
很快就能见到“光”？
或是……加上一点点“助力”，就能得到……“光”？
一时间，仿佛有两种不同的记忆碰撞在一起，让我顿时愣住，片刻后看向蕾雅，就对上她那一双不知暗含何种神采与意味的眸子。
只是，总觉得……她说的可不是舞台即将亮起的灯光！
这时，她朝我再次笑了下，然后缓缓开口。
“谢谢你，伊珂。”她真诚地说：“陪着我，包容我，理解我……有时候，总觉得你更像是我的亲人……比如姐姐。”
啊？！
这位总是以姐姐自居、也确实比“我”大一天或只是几个小时的大小姐，竟然在此刻轻易地“认输”？
就在我犹豫着如何回应时，又听到她讲出另一个提议。
“伊珂。记得我们还有最后一次交换秘密的约定吗？”
哎……？
我再次愣了下。
当然记得，但……难道就在这个时候？
“时间”……来得及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