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是出了什么意外。
慧心一想到这,便开始紧张起来。故而忙直起身,支着手杖沿溪着边寻去。
沿着溪边石子路,越过层层枝叶,越往深处便越是幽深,溪流亦变得愈加平缓而安静。慧心似乎隐隐听见了水面晃动的声音,又不知浇落在何处,只留下哗哗的响动。他愣了愣,心底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却未敢向前走,只用手杖拨开横在面前的茂密枝叶,透过缝隙向前窥探。
入眼是那处赵舒玉所提起过的水潭,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光洁无物的背影。
少女那湿润的发尾紧紧贴在洁白的后背上,黑与白分外鲜明,更是说不出的缱绻,令人不敢直视。慧心眼神一颤,手一抖,险些将手杖掉落在地。
他不曾想,无意间竟撞见到这般活色生香场面,着实逾矩。
慧心万般慌乱地放下了面前的枝叶,只紧紧闭着眼,双手合十,涨红了脸,心中连连默念着:“……阿弥陀佛,非礼勿视。当真是罪过,罪过……”
正沉浸于沐浴中的赵舒玉,忽而听得一声草木窸窣声,亦是怔了怔。她下意识地将身子往下沉了沉,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又谨慎地扫视着四周。过了半晌,见没有异状,便只当方才是自个儿产生了错觉,便又松了一口气。
僵着身子站在原处的慧心,见赵舒玉并未发现他,亦是长松了一口气。
而知晓赵舒玉并未发生什么意外,他心下稍定,只是泛红的耳尖,颤抖的指尖暴露着他的尴尬与失态。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回到了山洞,只紧紧闭着眼拨动佛珠,默念佛经以平复那繁乱的心绪。
直至赵舒玉的脚步声传来,踏进山洞时,慧心才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
“慧心哥哥,我回来啦!”
“今日……怎回来的有些晚,可是出了什么事?”慧心故作镇定,眼神不敢落在她身上,只能明知故问道。
“好些日子没洗澡,感觉自己身上都要臭坏了!”赵舒玉皱了皱鼻子,如实道,“反正这四处无人,又是荒郊野岭的,我瞧今天日头好,故而简单洗了洗,这才耽误了些时辰。”
“原……原是如此。”慧心故作了然,平淡地点了点头。
然一听赵舒玉的话,在这份镇定之下,脑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个令人呼吸凝滞的背影。慧心指尖又是一颤,死死地捏住手中的珠子,更是不敢直视她。
“慧心哥哥,你……怎么了?感觉有些怪怪的。”赵舒玉皱了皱眉,只感觉慧心有些不正常,投去探究的目光细细打量,“你脸好像有些红,难不成又发烧了?”
说着,似乎便要伸出手背去探他额间的温度。
慧心心中一惊,忙撇开了头,解释道:“我、我无事,只是……有些热罢了。”
赵舒玉悻悻地收回了手,道:“你无事便好,我还以为你又病了呢。不过你老闷在这山洞里,确实也不太好受。”
夜里,慧心只有些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去,却做了个难以言说的梦。梦里还是那个光洁醒目的背,甚至是更多……惊醒之时,他有些无力地睁着双目,望着漆黑一片的洞顶,微微喘气。他清晰地体会到了自己的异状,心底更是滋生出无边的罪恶感来。
次日赵舒玉醒来时,已然是日上三竿。
环顾四周,却是发现不见了慧心的身影。她转了转睡得有些酸的脖颈,又伸了个懒腰,顶着有些蓬乱的头发走出了洞口。
沿着那条已被踏出的小路往下走,她来到溪边,果真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盘腿坐在石上。
“慧心哥哥,你的腿可以走了?!”赵舒玉惊喜着小跑了过去,喜悦之色溢于言表,“你何时醒的?”
“嗯,只要小心些,行走已无大碍。”慧心睁开眼,只转瞬即逝地滞了半瞬,而后淡淡点头,“天刚亮便醒了,这些时日睡得多,也该出来走走,活动筋骨。”
然赵舒玉所不知的是,其实他昨日便可以走路。而昨夜他只睡了一两个时辰,梦醒后一直未眠,天只蒙蒙亮时他便起身离开了山洞,他在溪边呆坐片刻,随后便不顾仍是虚弱的伤体,以冰凉的溪水洗刷着身上的污秽与罪孽。
越是寒凉,脑中便越是清晰安定,直至天亮后的日光带去身上的最后一份湿意,内心复归坦然与平和。
“你能走便太好了,这下我也放心了。”赵舒玉在慧心身旁坐下,支着下巴期待道,“那过两日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这儿了?这些日子我的胃实在是太辛苦了……”
慧心望着蜿蜒流淌的溪水,目光落在远处的层层森林之中。抬眼四处山峦无穷无尽,分不清东西南北。
“我既已无碍,那今日便动身罢。”慧心收回目光,正色道,“越早出去越好。”
“……啊?”赵舒玉有些意外,只愣了半刻,而后重重点头,“也是,反正也没什么要准备的,只是……慧心刚刚,我们该往哪儿走?”
“沿着溪流的方向,总归是能找到出路的。”
说一不二,赵舒玉与慧心将随身的水囊接满了水,而后把未吃完的野果子揣在怀中,这便开始行路,沿着水流的方向探索着,走出这片广袤的森林。
一路上却也并没有那般顺利,踏进密林之后,那穿梭于林中的溪流偶尔亦变成暗流,隐匿于层层枝叶之下,亦使人迷失于林中,费了好些功夫才再次寻见方向。天气晴了两日,便又下起了雨来,只得寻地方躲雨,直至雨歇。
然到底是难寻,如那处山洞般好的遮风挡雨处了。
而途中更是少不了饥肠辘辘的时候,不论是野果还是野物,都得靠运气才能寻见,有上顿没下顿亦是常有的事。好在慧心前些年有过饥饿的经历,倒也没觉有多难熬。
反观赵舒玉却是不同了,她本以为困在山寨的那几日,已是吃过的最大苦,而今相比于迷失于森林的这些时日,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多日的劳累及风寒,终归使她亦生起了病,陷入了与之前慧心一般发烧昏迷的境遇之中。
她的病不得不令慧心放缓前进的脚步,转而忧心忡忡地寻了个暂且能够落脚的地方,耐心地照料着她。
好在深山中最方便的便是寻药,慧心又懂医理,若高热当真凶险时,还可以扎针辅助退热。
他捡了一段约莫九寸长、三寸宽的树段,用小刀削平上下,留底部及外围一寸多的厚度不动,自上方挖空,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终于制成一个简易的筒型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