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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欣妍最终还是哭啼啼地走了。

刘欣妍走的时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陈见很久没见到有成年人能哭成这个样子了,她印象中上一个这么哭的人,是隔壁家4岁大的小男孩糖果被抢了的时候,哭得也叫一个撕心裂肺。

自始至终,杨清越都没有抬头看刘欣妍。

他浅浅地吐了一口又一口烟圈,眼神始终落在烧红的烟头上,精致的五官染上了深深的倦意。

等到刘欣妍走远,他才动身,走到垃圾桶旁摁灭香烟。

杨清越疲惫地捏了捏鼻梁,音色清冷,道:“出来吧。”

听到这三个字,陈见僵在了原地,她摸不清杨清越是不是在跟她说话,愣是气都不敢喘出声。

“陈见。”

杨清越直接点了她的名。

少年清冷的声音念出她的名字,像玲珑珠子洒落平地,“嘀嗒”一声泛起她心头涟漪。

默了片刻,陈见从树后走了出来。

她神色坦然,语气真诚。

“对不起,不是有意偷听你们的谈话。我会保密的。”

杨清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无所谓地回道:“没事,我知道你在。”

陈见直觉他还有一句没说完的话。

我知道你在,所以也是故意说给你听。

但杨清越没有说出后面半截。

“网上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杨清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对着陈见说道,“我会尽快让他们删帖的。”

贴吧投票帖不是用刘欣妍的号发的,而刘欣妍始终不肯承认这与她有关,杨清越只能联系吧主删帖。

“至于刘欣妍的说说……今天之内我会让她删掉的。”

听着杨清越的安排,陈见终于忍不住把自己的疑惑问出口。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主动介入到这件事情里来?”

“嗯?”杨清越眉骨轻抬,似乎很意外陈见的提问,“这个桃色事件男主人公不是我吗?”

桃色事件。

他的这个形容词说得陈见脸微微发烫。

陈见轻咳了一声,然后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但是这件事始终没有牵扯到你,你可以不用出面的。”

“意思是刘欣妍把我保护得很好?”

杨清越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轻笑了一声,这点零星的笑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再那么冷淡遥远。

“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你别想多了,我只是看不惯网上那些人。”

杨清越看出了陈见的窘迫,主动开口解围。

“什么?”

陈见有些没明白。

但今晚的杨清越好像格外温柔,对于陈见的不解,他没有不耐烦,而是难得耐心地解释道。

“造神,又拽你下神坛。我单纯看不惯这种行为。”

陈见呆呆地看着说着这些话的杨清越,他眉头舒展,眼角上扬,虽然脸上带有化不开的疲惫,但他好像收起了之前棱角分明的尖刺,整个人显得恬静而温和。

他说造神。

自陈见入学以后,大家可不就是在造神。夸她成绩好,说她相貌突出,捧她性格随和,短短几个月,她名声大噪,是学霸,是美女,是女神。

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这样的人,却不可拒绝地被打上了这些标签。

陈见脑海里闪过网上的流言蜚语,她突然很想对着杨清越解释。

“医学院第一确实不是我,但肖迟南延迟入学了,所以辅导员才让我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军训的时候我一直很认真地在训练,虽然可能我做得不是最标准的,但我一定是能坚持最久的,军训几天我脚上就已经磨出了血泡,真的不是因为我和教官的关系才能拿到优秀标兵;还有,我也是通过正当地上台竞争、同学投票选出来的支书,我没有贿赂辅导员……”

陈见说得很急,她害怕杨清越不愿意听她说这些,对她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但杨清越始终站在旁边安静地听她讲,没有像之前一样随意地打断她的话。

等到陈见说完最后一个字,向他投去惴惴不安的眼神,他才开口说话。

他的语速很慢,语调很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知道的陈见,你不是那样的人。”

陈见突然好想哭。

在刘欣妍骂她的时候,她没有哭;在室友刻意冷落她孤立她的时候,她没有哭;在她走过校园每一个角落都躲不过陌生人窃窃私语的时候,她没有哭。

但此时此刻,站在杨清越面前的陈见,却没忍住哭出了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哭的,我只是……”

陈见努力收回自己的眼泪,却发现泪水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她哽咽着解释,却只是让泪意更加汹涌。狼狈之下,她只能仓促地抬起右手,死死挡住自己的脸,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的哭声打扰到别人。

杨清越看着眼前女生刻意压抑着低低哭泣的样子,内心突然升起了一种怜悯之感。

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从何而来,也许是因为共情,也许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杨清越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找到一张面巾纸,就隔着一段身位的距离,递给陈见。

他看着陈见压抑的哭泣,听着她压低的抽噎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陈见,你知道吗?人就是这样。他们爱造神,所以喜欢捧高你,热衷夸大你,以此慰藉自己所有不能得到的美好;但他们更爱拽神下神坛,看你落下云端,看你沉沦,看你挣扎,以此宽慰自己平庸而又躁动的心。他们从不在意你的感受,因为你的存在就是为了满足他们的所有心理期望,在这些人眼里,你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随意摆布的玩偶。”

“明明知道是这样,为什么还是那么在意呢?”

杨清越最后一个问句,带着深深的叹息和无力。他像在问陈见,更像在问自己。

听到杨清越的话,陈见更加止不住自己泪水,巨大的悲伤像翻涌而来的海浪将她淹没,让她在抽泣中快要喘不过气。

她不敢放下自己的手臂,只能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打着泪嗝,明明是哭哭啼啼而又断断续续地声音却又莫名地温柔和坚定。

“杨清越,我不想造神,我不想摘月,我只想你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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