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的动作僵在原地。
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讽刺和尴尬。
杨清越丝毫没把她的难堪放在眼里，他依然举着二维码，甚至慢条斯理地加了把火，说：“怎么不扫？”
怎么说呢？
陈见又后退了一步，她看着杨清越的脸，明明还是一如既往的精致和明朗，她却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我是不是真的，喜欢想象你，多于想念你？
陈见努力控制自己的眼泪，不让自己在杨清越面前失态。
所以我才会在记忆里不断地美化你，我私自为你赋予了无限荣誉和光环，以至于当我真的鼓起勇气伸手触碰你时，居然会因为你的样子而错愕失望。
就在僵持的那几分钟里，杨清越的脸上慢慢挂上了结构化的微笑。
这样的他很像一个劣质的微笑玩偶，面上涂制的是粗制滥造的笑意。陈见被眼前这一幕刺得闭上了眼，她在那一瞬间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下次吧，杨清越。”
陈见听到自己这样说道。
“没有下次了。”
杨清越冷漠的声音像紧箍咒一样束缚着陈见的头，一阵一阵地疼。
陈见重新睁开了眼，她来不及说什么，就看到杨清越抬步走上刚刚停站得公交车。
这一次，公交车空空荡荡。
陈见刷卡上车，发现车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杨清越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
陈见紧紧地咬着下唇，越过他走向后排。
公交车启动的那一刻，趁着车身的颠簸，陈见忍不住往杨清越的方向望去。
她什么也看不到，她只看得到杨清越的后脑勺，发顶还有一根呆毛竖起，和他冷漠的作风一点也不符合。
终于没忍住，一滴泪珠顺着陈见的眼角滑落，掉到她的唇沿时，陈见尝到了淡淡的咸味。
不想让别人看见她在哭。
陈见很快低下头，沉默地抽出书包里的耳机，塞进耳里。
外界的声音都被四级听力隔绝，陈见其实没心思听清那纯正的美式英语，但她却在这一句又一句听不懂的英文中渐渐恢复了平静。
陈见拉开书包夹层的拉链，将里面的照片拿出来，小心翼翼地用书包挡着，陷入了漫无目的的思绪。
那是初三时，王枝枝送给她的，杨清越的照片。
这是一张被偷拍的杨清越。
他正低头写着什么，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窗外的阳光细腻地洒在他脸上，让他整个人显得温暖而柔和。
背景是窗子外中学里那棵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香樟树，一只鸟儿恰巧筑巢，正好入境。
这是少年时代温柔而清冷的杨清越。
陈见的手指轻轻擦过照片里杨清越的侧脸，她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陈见未曾试图窥探杨清越的生活。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能，还是不敢。
她总是乐于想象这个人，总是乐于想象这是她在春日里遇见的心软的神。
每一次有机会触摸他时，陈见总是会缩回手。
她其实害怕，害怕真的接触杨清越之后，会发现他完全不能满足自己的想象。
如果真的这样，那破碎的不是杨清越，而是她的无限希望和信仰。
陈见就在满怀心事之中到站。
杨清越像是非常介意和她呆在同一个空间，很快便消失在陈见的视野中。
陈见默了默，才抬步进入了校园。
吃过午饭后，陈见也没有立刻回宿舍，而是背着自己的书跑到了图书馆自习。
在沉浸于知识无法自拔的这个下午，陈见完完全全忘记了这些有的没的。
直到晚上回到宿舍，周红宁几乎蹦到她身上，缠着问她怎么回事，陈见才知道自己和杨清越又被偷拍了。
“说，老实交代，你和杨清越怎么回事。”
陈见无奈地扯下像树袋熊一样恨不得挂在她身上的周红宁，说：“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校友关系算吗。”
“我才不信。”周红宁冷哼了一声，脸上的怀疑都快淹死陈见，“你自己看看贴吧。新鲜出炉的虐恋大图，简直就是你们cp粉的狂欢。”
之前为了存那张军训图下载的贴吧还没卸载，陈见听完周红宁的话马上打开了软件，在首页迅速翻阅，很快就找到了周红宁所说的那张虐恋大图。
是在公交车上，她望向杨清越的那一幕。
摄影的那个人是真的很会拍，正好抓拍到了陈见一滴泪珠滑落的那一刻。
如果陈见不是主人公，她可能也会大夸一句真是虐恋情深之感。
因为是刚发没多久的帖子，评论还不是很多。
“所以被这个美女小姐姐看着的是谁？”
“卧槽，这不是陈见吗？？盲猜男主人公又是杨清越？”
“这两谁？很火吗？”
“楼上请移步至本年度最火军训图。这对cp我都磕疯了好吗？不过这个眼神看起来要bE啊……”
周红宁一个脑袋探了过来，靠着陈见的肩，嘀嘀咕咕地说着：“不过说实话陈陈，虽然这张图和上次军训图里的都很美，但我总觉得不太舒服。”
陈见怔了一下，问：“为什么？”
周红宁毛茸茸的头蹭了蹭陈见的侧脸，她小声地说道：“怎么说呢，我就感觉，为什么每次都是你看向他，他却从来没有回应你。”
耳边周红宁的声音很清楚。
她说：“这不公平。这显得你很卑微。我不喜欢看到这样的你。”
听到周红宁的嘀咕，陈见的眼眶瞬间变得热热的。
陈见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情绪，然后笑吟吟地摸了摸周红宁的头，温和地回道：“这有什么，我看月亮的时候，我不会企图只让月光落在我身上。”
“什么意思？”
周红宁不懂。
“意思就是，我想见他，我想看他，无论我想什么，这一切，都不需要他的回应。”
周红宁“嗖”的一下站直了身体，她严肃地盯着陈见，看到陈见一脸认真便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周红宁摇头，说：“我不理解，你图什么？”
陈见的小拇指微微蜷曲，她脸上慢慢绽放一个烂漫的笑容。
“可是月亮本就该高悬天上。”
“我又不想摘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