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的潜水灯似乎坏了,我没看到他是何时上来的。
他收回钢叉,然后慢慢冲我伸出了手。
可能有些醉氧,我四肢无力,脑袋发晕,甚至我都开始怀疑眼前看到的是不是幻觉?潮生并没有上来。
看我有些昏昏沉沉,潮生游了过来。
他单手拖住我了腋下。
他先是帮我换了副气瓶,接着给自己也换了。
空了的气瓶并没有重新挂腰带上,而是伴随着他的松手,逐渐向下方的黑暗深渊沉去。
过了可能有三分钟,我四肢活动能力渐渐恢复,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在水中无法开口。
我给了潮生一个手势,示意自己没问题了,他这才松开了我。
随后我们开始缓慢上浮。
由于他的潜水灯坏了,我们必须共用一把潜水灯。
但是往往怕什么就来什么。
在上浮到“干树枝水域”时,我的潜水灯开始了不停闪烁。
我慌忙用力拍。
但无济于事。
在一阵闪烁过后,我眼睁睁看着潜水灯熄灭了。
周围瞬间陷入了黑暗中。
我知道潮生就在我身旁,但我完全看不到他。
我自以为是的眼睛在此刻没了用处。
我不知道海底是什么样子,但我想应该就是眼前这个样子。
没有一点儿声音,没有一点儿光线,有的只是无尽黑暗。
我有些慌了。
因为此刻没有了潜水灯,我们便无法辨认方向,身上带的气瓶满打满算还能撑二十分钟,一旦我们认错了方向,那没有第二次机会,最后结果只有一个。
必死无疑。
黑暗中,我摸到了潮生的手。
潮生也抓紧了我手。
我感觉到,他在我手掌心用力写了一个字。
“走。”
我无法开口,也看不到任何东西,我不知道他让我往哪里走。
我在心中告诉自己冷静,不能慌,千万不能慌,一慌就彻底完蛋了。
他让我走.....应该是让我来带路的意思?
只要我们能走出这片树枝区,那剩下的路我比他更熟悉,因为我之前下来过两次。
于是,我聚精会神,凝视前方黑暗。
渐渐,我隐约看到了一些干树枝。
认准方向,我带着潮生向前方游去。
由于什么都看不清,我的后背和大腿被树枝剐蹭了好几次,这种盲潜堪称地狱级难度,气瓶余量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
游了一会儿,我渐渐看到了和之前一样的“白雾”。
我知道,这次是运气站在了我这边儿。
穿过雾层,依然很黑。
但水下的砖塔很高,能看到其轮廓,我便想以砖塔为参照物,推测出隧道口位置。
但是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很大。
我知道隧道口就在这附近,但由于看不出东南西北,加上我们人在动,但砖塔不动,所以我老是觉得已经游了很远,但实际上并没有游出多远。
我越来越着急。
因为气瓶余量越来越少了,我们还没找到隧道口在哪里。
突然,潮生拍了拍我肩膀。
我回头一看。
只见,不远处有个地方亮着微弱的灯光。
我们立即朝有光的方向游去。
我们找到了隧道口。
是把头干的。
把头走之前将一把潜水灯用石头压在了隧道口下方,给我们在最紧要的关头,指明了生的方向。
我拿起把头留下的潜水灯,和潮生先后钻入了隧道。
我们故意在水中停留了两次,一次大概七分钟,一次大概三分钟,这是由于刚刚潜的太深,要预防减压病,在之后,我们顺着引导绳原路返回,在气瓶耗尽前的一分钟,上去了。
上来后我第一时间摘掉护目镜和咬嘴,大口大口呼吸空气。
和一旁的潮生对视了一眼,我如释重负。
“峰子!你两要是在晚半分钟我就要下水找你们了,别泡着了!快上来!”豆芽仔喊道。
当脚踩到地面那一刻,我心里有一种很强的劫后余生感。
我看了一眼潮生,他没什么表情,他在认真拿布擦着钢叉,我怕没看到雕像,就证明他没能顺利找到。
“潮生,云峰,怎么样,你们探查到了什么情况。”把头有些紧张问。
我深呼吸,坐在地上先说道:“把头,这底下太深了,不知道还有多深,。穿过那片雾层区后,全是干树枝,从树枝区在往下又全是石头区,就跟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深渊一样,我大概潜到七十多米人就不行了,我头晕脑胀,四肢无力,身上根本使不出劲儿。”
潮生放下钢叉,也说道:“确实,没想到这小小的水洞子底下有这么深,我大概下潜了两百多米,没看到底。”
“两百多米!你身体没事儿吧?”我吓了一跳。
潮生看着我摇头,皱眉说:“眼下看来,想要找回爷爷的雕像,很困难,这个深度不是我的极限,但也差不了多少,要想触底,我估计起码还要潜三百米,甚至五百米,那已经超过了人的能力,整个南派中,没人能下到那种深度。”
我立即看向豆芽仔。
豆芽仔皱眉道:“看我干毛?我也不行,峰子你知道五百米是个什么概念吗?那是鲸鱼能到的深度,不过话说回来,哥们你刚才可真牛比,我算是开了眼了,南派都像你这么厉害?”
潮生谦虚回应了两句。
豆芽仔指了指他手上的鱼叉,又说道:“你别看我年轻,我也算是老渔民了,这鱼叉我也常用,但从没见过你那种用法,还有,你是怎么在水下做到原地踩水的?好家伙,那水都被你一分为二了,能不能教给我这招?”
我说道:“你这话多余,人南派吃饭的绝招能教给你?潮生在南派外号叫分水鹤,今日看来是名副其实。”
小萱也说道:“潮生哥确实很厉害,那些毛西瓜全被打碎了,我也是第一次见有人在水下能这么厉害,刚才那一幕要不是亲眼看到,说出去怕都没信。”
潮生看着小萱,面无表情说:“姑娘,你之前还想对我动刀来着。”
小萱眼睛滴溜溜一转,马上说:“潮生哥,我们既然现在合作了,那我们就是朋友,我当时没想和你真动刀,我那就是吓吓你,我其实很温柔的。”
我瞥了一眼小萱,没揭穿她,她好像和温柔不沾边儿。
这时我问道:“底下那个深渊,确定有三百米到五百米深?”
潮生皱眉:“我没办法确定,但想来差不多,对了,有件事我忘了说,刚刚大概在潜到一百五十米左右时,我看到石壁上有个洞。”
“有个洞?多大的洞?”我问。
“不大,大致....一米多宽。”他比划了下大小。
我沉思道:“把头,潮生说的那个洞。会不会通着漆园那里?毛西瓜是不是从深渊下的那个洞过来这边儿的?”
把头也想了想,说有这种可能。
“漆园是什么地方?”潮生问。
“之前跟你讲过,就是那些阴沉木沉积的水域,你还没去那里,我们第一次发现毛西瓜就是在那里。”我说。
小萱听后,忧心忡忡道:“是啊,没准漆园那边可能还有毛西瓜。”
我转头道:“潮生,看来还要拜托你,我们也会尽量想办法帮你找回掉在深渊下的祖传雕像。”
他点头,说自己要去小解一下,然后起身向着黑暗中走去。
看他走远了,我小声道:“把头,潮生可比他爷爷厉害多了,他那雕像能找回来的几率不大,咱们要想个办法,让他留下来帮我们。”
把头听后,同样小声说道:“云峰,不用你说,我有对应计划,现在走的,就是第三步。”
“把头,你第一步是名正言顺,第二步是请君入瓮,这第三步又是什么?”我好奇问。
把头看向潮生离开的方向,冲我皱眉说出了四个字。
“海平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