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省理工的第二个学年在忙碌中开启,波士顿的秋色渐深,查尔斯河畔的枫树染上一片绚烂的红。
苏宁与金允智在同居的小公寓里,度过了一段平静而温馨的时光。
然而,这份平静随着允智母亲金夫人来访日期的临近,被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所取代。
允智提前好几天就开始焦虑,拉着苏宁进行“预演”。
“oppa,记住,妈妈喜欢有教养、家世好的男生。她问起你家庭情况时,你一定要谨慎回答。”
苏宁看着允智如临大敌的模样,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说道,“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oppa,你是最棒的!”金允智开心的在苏宁脸上亲了一口。
见面的地点定在波士顿一家颇有名气的韩国餐厅。
包厢内,传统的韩式装饰典雅而又静谧。
当允智挽着苏宁的手臂走进包厢时,一位身着剪裁合体深色套裙、发型一丝不苟的中年女性已经端坐在主位。
她目光锐利,带着长期养尊处优形成的审视感,缓缓落在苏宁身上。
“欧妈,这位就是苏宁oppa。”允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oppa,这是我母亲。”
苏宁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伯母您好,我是苏宁。很高兴见到您。”
金夫人微微颔首,脸上是礼貌却疏离的微笑:“苏同学,请坐。允智在电话里经常提起你,说你非常……优秀。”
她的用词斟酌,目光却像扫描仪一样,掠过苏宁身上那件虽干净整洁但明显不算名牌的衬衫。
初时的寒暄在一种略显客套的氛围中进行。
金夫人询问了苏宁的学业,在得知他来自mIt物理系并且成绩斐然时,眼中闪过一丝认可。
“mIt是个好学校,能进去的都是顶尖人才。听允智说,你还在自学计算机和高等数学?”
“是的,伯母。我认为未来的科技发展需要跨学科的知识储备。”苏宁从容应答。
“很有远见。”金夫人点点头,话锋随即一转,看似随意,实则切入了核心,“苏同学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见识和规划,想必家庭教育也非常出色。不知令尊令堂从事什么行业?或许和我们金家还有交集呢?我们家在首尔主要经营酒店和化妆品。”
包厢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允智在桌下悄悄握紧了拳,紧张地看着苏宁。
苏宁放下手中的茶杯,神态依旧平静,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一丝了然。
迎向金夫人探究的目光,语气却是清晰而坦然,“伯母,关于我的家庭,我想我需要向您坦诚。我是一个孤儿,由阿拉巴马州一位善良的单身母亲收养长大。我的养母,甘太太,是一位普通的民宿经营者,她用她所有的爱与汗水抚养我和弟弟长大。我很感激她,她是我最重要的家人。至于我的亲生父母,我没有任何印象,也无法提供您可能期望的家世背景。”
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金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虽然极力维持着仪态,但眼神中的温度却骤然冷却。
那抹之前因苏宁学术能力而产生的认可,几乎在瞬间被一种现实的考量所取代。
允智的脸色则一下子变得苍白,她担忧地看着母亲,又看向苏宁,眼中充满了不安和担忧。
长时间的沉默在包厢里迅速的蔓延,只有餐厅背景若有若无的韩国民乐在流淌。
最终,金夫人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哦……原来如此。苏同学确实……很不简单。”
“能从那样的环境走出来,考入mIt,想必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这话听起来像是夸奖,实则强调了彼此出身的云泥之别。
“谢谢伯母的理解。”苏宁仿佛没有听出弦外之音,语气依旧是特别的平稳,“环境确实塑造人,但我认为,一个人的价值更在于他未来的选择和创造,而非无法选择的过去。”
金夫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年轻人的想法总是很理想化。苏先生,现实世界往往比象牙塔里复杂得多。有些鸿沟,不是单靠个人努力就能跨越的。比如圈子、资源、人脉……这些对于一个年轻人,尤其是像你这样无根无基的年轻人来说,至关重要。”
“我们允智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她对世界的认识可能还比较……单纯。”
“欧妈!”允智忍不住出声,脸上带着羞愤。
苏宁在桌下轻轻按了按允智的手,示意她冷静。
“伯母,我理解您的顾虑。每个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未来安稳顺遂。我无法选择我的出身,但我可以用我的能力、规划和决心,为允智创造她应得的生活。mIt提供的不只是知识,更是视野和机会。我相信,我未来的成就,不会囿于我的过去。”
苏宁的话语坦诚而又自信,没有卑微的乞求,也没有尖锐的反驳,只是在陈述一个他深信不疑的事实。
金夫人微微眯起眼,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
苏宁的镇定和逻辑清晰确实超出他的年龄,但这并不能完全打消她根深蒂固的门第之见。
“决心是好的!不过,苏先生,人生的路很长,变数也很多。允智还小,她的未来有更多……更合适的选择。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个母亲的用心。”
接着金太太不再看苏宁,转而用韩语对允智快速地说着什么,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允智的眼圈微微发红,倔强地低着头,没有回应。
这顿饭在一种心照不宣的冷淡中匆匆结束。
送金夫人回酒店的路上,气氛几乎降到了冰点。
临别时,金夫人对苏宁说道,“苏先生,感谢你的款待。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的话,有些差距,及时认清对双方都好。”
回到公寓,允智立刻抱住了苏宁,“oppa,对不起……我妈妈她……”
“不用道歉,允智。你母亲的反应在我的预料之中。她只是站在她的立场,为你考虑。”
“可是她根本不了解你!她只看到你的出身!”允智抬起头,泪眼婆娑。
“那就用时间和事实来让她了解。”苏宁擦去她的眼泪,眼神坚定而温柔,“重要的是你的选择,允智。你愿意相信我吗?相信我能给你一个不输给任何人的未来?”
“我当然相信!”允智毫不犹豫地回答,紧紧抱住他,“我不管妈妈怎么说,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金夫人的轻视并未让他感到挫败,反而更清晰地让他意识到,在这个时代,他需要更快地积累力量,不仅是知识,还有足以打破世俗偏见的实力。
这次会面,如同一根刺,悄无声息地扎进了看似平静的关系中。
它没有立即引发风暴,却在苏宁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他必须加速他的计划,在这个崇尚资本与家世的社会里,打造属于他自己的、无可辩驳的王国。
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自己身边的所有人。
……
阿拉巴马的秋天总是来得迟缓,空气中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珍妮坐在女子学院宿舍的窗边,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中的心理学课本,目光却飘向窗外。
距离上次和阿甘、苏宁两兄弟一起度暑假,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
就在这时,宿舍管理员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珍妮!有人找!是你那个橄榄球明星朋友!”
珍妮的心轻轻一跳。
是阿甘。
她放下书,整理了一下裙摆,快步走下楼梯。
果然,阿甘那高大的身影正有些局促地站在宿舍门口的橡树下,手里还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珍妮!”看到她的瞬间,阿甘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笑容,他挥动着大手,“妈妈送来了苹果派来,我给你带了一块!”
“谢谢你,阿甘。”珍妮接过还有些温热的派,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甘太太总是这样,像母亲一样关怀着她。
接着珍妮拉着阿甘在树下的长椅坐下,“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今天不用训练吗?”
“下午休息!”阿甘挠了挠头,老实地回答,“而且,我有好消息想第一个告诉你!”
“哦?什么好消息?”珍妮微笑着,掰下一小块苹果派递给他。
阿甘一边开心地吃着,一边迫不及待地分享,“哥哥来信了!还寄了照片!”
他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信封。
听到“哥哥”两个字,珍妮的心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
她接过信封,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麻省理工学院大圆顶建筑的照片。
苏宁站在前面,身形挺拔,面容沉静,眼神似乎比在阿拉巴马时更加锐利。
她一张张翻看着,大多是校园风景和苏宁在图书馆或实验室的照片,直到……她的手指顿住了。
这张照片明显不是在校园里。
那是一个看起来温馨舒适的公寓阳台。
苏宁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毛衣,神情是珍妮从未见过的放松和温和。
而他身边,紧挨着他坐着的,是一个黑发如瀑的亚裔女孩。
女孩侧着头,笑容明媚灿烂,正将一颗草莓递到苏宁嘴边。
苏宁微微低头,嘴角噙着一抹清晰可见的、带着纵容和宠溺的笑意。
珍妮感觉呼吸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
“这个姐姐很漂亮,对不对?”阿甘没有察觉到珍妮的异样,依旧是兴高采烈地说着,“哥哥在信里说,她叫允智,是学画画的韩国人。他们住在一起,允智姐姐还会给他做韩国泡菜呢!哥哥好像很开心……”
阿甘后面的话,珍妮几乎听不清了。
住在一起……很开心……这几个字像锤子一样砸在她心上。
她一直知道苏宁与众不同,知道他终将离开阿拉巴马,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在他心中是特别的,是那个能理解他孤独、分享他秘密的“珍妮”。
在那些充满蝉鸣与星光的夏日夜晚,他们俩曾经并肩坐在湖边,听他讲述那些遥远的知识。
那些瞬间,她以为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可现在……照片上那个女孩的笑容如此刺眼,苏宁脸上那抹罕见的温柔更是像一根针。
原来,他不是天生冷峻,不是不会温柔,只是那份温柔从未为她绽放。
“珍妮?你怎么了?”阿甘终于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满脸担心地问道,“你不舒服吗?”
珍妮迅速将照片塞回信封,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没……没什么。只是……只是为你哥哥感到高兴。他看起来……很好。”
她的声音有些飘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阿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真的没事吗?你的手有点凉。”
“真的没事,”珍妮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正常些,“可能是有点累了。阿甘,谢谢你的苹果派,我想先回宿舍休息一下。”
“哦,好的。”阿甘站起身,依旧担忧地看着她,“那你好好休息,珍妮。我下次再来看你。”
看着阿甘憨厚而真诚的背影消失在林荫道尽头,珍妮才允许自己卸下伪装。
她一个人独自坐在学校的长椅上,午后的阳光无法驱散她心头的悲伤。
此时一个夸张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嘿!我看看!这是谁啊?不是曾经的校花吗?”
“你是……”悲伤的珍妮抬起头看向似曾相识的男生。
“珍妮,我是绿茵镇的比利啊!难道你把我忘了吗?”只见这个帅气的男生对珍妮解释说道。
“比利?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可是女子学校。”此时珍妮也是想起了曾经小学时期的玩伴。
“嘿嘿,我是送我女朋友的,我女朋友也是你们学校的。”
“挺好。”
潇洒的比利立刻察觉了珍妮此时的异常,“心情很差吗?要不要出去喝一杯?”
“好啊!我确实好久没去酒吧了。”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