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暖气开得很足，李锐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着《管理学原理》和几本经济学笔记，整个阅览室灯火通明，只有翻书页的沙沙声，因为山大本校区的图书馆阅览室占据好几层楼，再加上众多的自习室，很少出现占座抢座的情况。
李锐旁边还有空位，跟屁虫许多多不在，让他觉得注意力都可以集中在学习上了。
气温仍然很低，旁边的窗户玻璃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眼手表——晚上九点二十，再过一会儿就该回去了。
旁边忽然坐下一人，一阵香风袭来，竟是柳妍，那个和马睿一起创办校园易购项目的柳妍，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和笔记本，笑吟吟地看向他。
李锐抬眼，目露疑问。
柳妍小声说：“刚好在附近看书，你怎么还没走？”
“一会儿就走。”
李锐低头继续看书，忽然兜里传来震动，他掏出手机后，屏幕上显示着\"王富斌\"三个字。李锐皱了皱眉，正常情况下室友很少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除非是让捎东西回宿舍。
扭头看看离门比较远，出去比较麻烦，李锐就尽量压低声音接通了：
\"喂，老大，又要买什么？\"
\"小五！你在哪？出事了！\"王富斌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焦急。
“一等，”李锐语气平稳，手上动作却迅速，立刻收起书本，提着书包快步走向楼梯间：\"怎么了？慢慢说。\"
\"老二被人扣住了！就在学校西门出去两条街的那个'聚宝典当行'。\"王富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他欠了人家钱，现在人家不放人，我刚去保卫处喊人，保安说不在管辖范围......\"
李锐的眉头拧紧：\"典当行......多少钱？\"
\"具体我没听明白，但那意思至少两三万。我已经叫了老三老四，老六说他有事来不了。你现在能过来吗？咱们得赶紧把老二弄出来。\"
身后的阅览室里，柳妍还在歪头看着李锐离开的方向，表情好奇。
\"去学校门口，我马上到。\"李锐挂断电话，三步并作两步冲进电梯，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依次跳动，这时候他心跳慢慢平稳下来，回想刚才的关键词，欠钱，典当行，扣人，这应该是借了高利贷了。
\"老侯？有点急事，来我们学校门口。\"
那边略一停顿，“需要叫大龙他们吗？”
“不用，你开车来就行！”
“好。”
侯勇跟酒吧几个相熟的保安打个招呼就走了，没问李锐去干嘛，而李锐挂掉电话之后也骑车向学校门口赶去，一拧油门，猛烈的风打在脸上像细小的针的，随即在耳旁迅速掠过。
几分钟功夫，随着摩托发动机的轰鸣声，与校门口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看见王富斌、伍泽佑和马文强三人站在学校门口，神色凝重地说着什么，伍泽佑不停地搓着手，马文强则来回转圈，只有王富斌还算镇定，但脸色也难看得吓人。
\"怎么回事？他借高利贷了？\"李锐踢下车腿撑，开门见山地问道。
王富斌摇摇头说：\"我是看他这么晚没回来，打个电话问问上哪了，他平时又不怎么出去，结果刚才是典当行的人接的电话，说他欠钱不还，让我们带钱去赎人。\"
\"他哪来的胆子借这么多钱？\"伍泽佑皱眉道，\"老二平时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
马文强推了推眼镜：\"其实最近这段时间我发现一些情况了，他老是一个人对着电脑研究球赛数据，半夜在被窝里抱着手机不睡觉，我问他，他还说最近就要中大奖，熬夜熬的眼珠子都通红，有点吓人。\"
王富斌叹了口气：\"上个月他不是请咱们吃过饭吗？那时候说是中奖了，后边就看他天天玩这个，我还劝他别投太多钱进去，现在看来，他可能当时已经陷进去了。\"
李锐回想了一下，最近李学翰在宿舍表现是不太正常。经常神神叨叨的，那天他无意中看到这家伙屏幕上是足球比赛的赔率表，当时也没多想……不知道典当行的人有没有联系他家里，学校保安肯定是不管这种事情的，是不是应该联系下学校领导？
\"别管这些了，\"李锐打断他们的回忆，说：“这种事第一先报警，我们跟警察一块去找人，第二得让学校和家里人知道，老大，你能联系到李学翰家里吗？”
王富斌一摊手：“我没有他家的电话号码，要不给导员（辅导员）打电话问一下？”
“等下！”马文强犹豫着插话：“被学校知道了......会不会开除或者背上处分什么的？”
李锐略一考虑，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情况又很紧急，有些烦躁地爆了粗口：“去他娘的，先找到人再说吧！”
吱——刹车声传来
这时一辆黑色桑塔纳急停在不远处。侯勇从车窗探出头来：\"上车！\"
四人挤进车里，侯勇一脚油门，车子猛地蹿了出去，马文强认出那是上次帮青协拉东西的司机。
\"去哪里？\"侯勇问道。
王富斌点点头：\"出西门直走，过两个红绿灯右转，就在那条商业街后面，'聚宝典当行。\"
车内一时沉默。李锐从后视镜里看到王富斌脸色发白，手扶在前排座椅上，伍泽佑则不停地抖着腿，而马文强竟然好奇地打量侯勇——这家伙关注点在哪里，不会又是一个和许多多一样的神经病吧？
\"什么情况，需要带家什（家伙什儿）吗？\"侯勇问李锐。
李锐看他一眼，又看一眼后视镜，神经病吧你，带什么家什，幸亏他们也不懂。
“我们宿舍一哥们儿，估计是借了高利贷，现在人被扣下了，等会看情况再说。”
侯勇点点头。
李锐没说话，他在思考，如果只是普通的高利贷，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李学翰？他们宿舍六个人中，李学翰看起来最不起眼，家境好像还不错，要是简单买几张体彩彩票不应该到需要借高利贷的地步。
车子拐进一条窄街，挂着\"聚宝典当行\"招牌的店铺出现在眼前，三间门脸的店铺不算大，玻璃门上贴着\"金银首饰名表回收\"以及“名烟名酒、购物卡回收”等字样，看起来和普通典当行没什么两样。
门口两侧两辆越野车，中间的空挡刚好被桑塔纳塞进去，五人下车后，侯勇走在最前面，一把推开玻璃门，几人鱼贯而入，随着他们灌进来的，是一股寒气逼人的冷风。
店内灯光光线昏暗，空调大开着，空气中弥漫着烟味和一股奇怪的汗味，和网吧的味道很相似。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正在摆弄一台电脑，貌似是在打cS。见有人进来，而且不止一个人，他抬起头，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们。
马文强和伍泽佑左右打量，看到店里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满是烟把儿，角落里似乎还随意丢着几根棒球棍，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有些腿肚子打转。
李锐不动声色，侯勇直视着男人。
\"几位是要典当还是赎当啊？\"老板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问道。
王富斌上前一步：\"我们是来找李学翰的。\"
男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朝里屋喊了一声：\"阿强，有人找那个学生仔！\"
里屋的门被推开，两个穿着皮夹克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染着黄毛，脖子上挂着一条粗金链子；另一个留着寸头，撸起袖子露出的小臂上纹着一条盘曲的三角毒蛇。
两人眼神凶狠，一看就不是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