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元界。
他们二人到的时候,花浅她们早已在此等候。
花浅见她乖乖地跟在祈道真君身后,捂嘴一笑,上前。
“祁叔叔。”
“姜姜。”
姜时笑着走过去,站在她身边,花浅顺势挽住她的胳膊,笑容明媚。
祈煜年低头看花浅,笑着回应,都是时常走动着的孩子,自然熟悉,虚头巴脑地寒暄没必要。
众人一一打完招呼,风旬先看了看姜时的伤,心中诧异,但见姜时朝自己笑了笑,她也没多问,带着他们消失在原地,去到真正的界元空间中。
奇幻幽邃的空间,巨大的界元树矗立中央,静静地矗立。
祂永远矗立在这里。
姜时抬眸,仰望界元树,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眼神柔和。
几人踩在空灵晃动的水面上,躬身朝界元树一拜,尊敬、虔诚。
一根金色的如同麦穗一样的长枝从水里探出,将姜时卷住,轻轻拉她上前几步,亲近地圈着她的手腕。
祂还记得她。
她也没有忘记,她曾在这里得到生机。
姜时低头看着手腕上缠着的长枝,感受着麦穗中映照出来的生命气息,磅礴浩大,又慈悲内敛,顿有所悟。
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是对这个曾经养育过的孩子的最后的照拂,所以格外的温柔。
其他人虽然觉得惊讶,却并未多说什么。
界元树是花元界的支撑,巨大的树冠高高抻开,仿佛撑开了一个神秘而伟大的生命的空地,泛着金粉的长枝上垂落着麦穗一样的镜叶,流转出世界的本色,祈望新绿,丰收。
长枝上金色的麦穗一层一层地叠加,不管远看近看,仍旧是同样的大小,好像完全不受空间的影响。
或者说,它们就是独立存在的空间,是世界,强大而神秘。
整个界元树的外形十分庞大,祂的根系可伸到万千世界当中,给花草树木带去生机。
长枝上的每一粒麦穗都是小世界的缩影,泛着浓厚的草木生机。
姜时能进入这里,是恩赐也是得到花神翎莲许可的特殊关照。
翎莲,比人身影先一步的是淡淡的香味。
她从界元树中走出,纤腰秀发,高挑强大,银白衫裙拖地,如花一般。
掌四时花木盛开绽放,很美,也很温柔,有着独属于界元树的气息。
漂亮的眼眸朝几人扫来,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尊敬,几人都作礼问好。
“拜见花神。”
翎莲微微颔首,示意众人起身,又看向姜时,赤脚而行,步步靠近。
带着很舒服的,界元树的气息。
每一位花神都诞生于祂,都是祂的孩子,姜时只是在祂怀中汲取了生机而已,和花神等并不同源。
却享受到了和她们一样的待遇,她一直都记着,对着花神的态度自然,恭敬,也多有了两分亲近。
随着她越靠越近,那股寒梅香便离她越近,奇怪的是她居然还闻到了一点点浅淡的莲香和、血腥气。
姜时皱眉,本想等她再离近些仔细闻闻,却不料,她恰停下,这个距离,她闻不真切,那股味道也消失个干净。
太淡,太淡,淡到她都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并不是呢!
姜时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想看看她是不是受伤了,可很显然,看是看不出来的,直接问冒昧又冒犯。
“跟我来。”翎莲站在原地,看着姜时张口。
她也只好压下这些心思,看向祈道真君,在他点头之后,跟着花神进入界元树中。
这里她曾来过,自她会思考,睁眼看见的就是这里,自然不怎么紧张和好奇。
界元树挥舞着长枝为她搭成一个小窝,等着她自己躺进去。
很温暖,也很有诱惑力,她觉得自己罕见地困了。
姜时强撑着困意走了两步,又停下,在翎莲平静包容的目光中回头,仰脸微笑。
“还不曾谢谢花神大人您的救命之恩呢!”
翎莲语调拖了半拍,轻轻哦了一声,疑惑的表情毫无表演的痕迹,仿佛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救过她。
“救命之恩?”
姜时拱手一拜,郑重一礼,“以后若有需要,姜时定当尽力。”
翎莲闻言,脸上挂着一个淡笑,不语。
姜时见此,乖顺地躺入了这个恰能容下她的小窝里,无法克制地昏睡过去。
翎莲就站在逢元窠臼外盯着她看,眸中清晰复杂,半晌才转身离去。
翎莲刚走出界元树就听到了一声不满的控诉,“真君既然信不过花元界,又何必将她送来。”
这话说得不客气,但她知道祈道真君不会把她怎么样,有求于人,自然要有求人的态度。
风旬皱眉,低声喝止:“南心。”
也有些着急地看向祁煜年,喊了他的名字,只是还未再说别的,便被一个温和的眼神安抚了。
翎眼倒是疑惑了,一眼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祁煜年,很明显的守护的姿势,便心中明了。
不信任,虽然理解,但是仍旧令人火大。
祁煜年没理,只是淡淡看她一眼,随后便将目光看向翎莲,只是眼神薄凉淡漠,看不出思绪。
南心还想再说些什么,张嘴弹出一字,便被花神翎莲出声阻止了,“你们都出去吧。”
几人行礼退下,风旬回头看了眼安稳坐在椅子上的祁煜年,没得到回应,垂头离开。
翎莲见此,摇头叹气,只是将人都赶出去后,又一时无言。
“真君放心,千年前的意外,如今不会再发生。”翎莲自然知道祈煜年担心什么,说起来,那件事确实是她们一时不察,那孩子才出了差池。
他现在如此,她又怎么会生气。
祈祷年嘴角扯了一抹笑,不自觉地带着两分嘲讽,“既是千年前的意外,花神又何须再提,只是我亲自守着,更放心罢了。”
翎莲闻言,便不好再说,当年之事,谁也没有料到,那红素仙竟有那般大的胆子,有那样缜密的筹谋,竟能潜入界元树中,取走姜时一只眼睛。
导致那孩子先天不足,只能由着他们先封印神域识海。
即使后面界元树修复了她的眼睛,可终究只是替代,用来看着光明而已。
这事,她们花元界一直有愧。
翎莲将一声叹气压在喉下,转身离开了,既带她进入了界元树,她也算完成了一项任务,还是回莲池看看。
祈煜年瞥她一眼,见她离开便收回视线,小腿搭在另一只的大腿上,手指轻敲着椅子扶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才取出一份卷轴,看着它出了神。
他们的对话,姜时一概不知,那些恩怨,也从未有人和他提起。
这界元树中只有她一人,界元母树的长枝伸出细细长长的根须缠绕在她的手足脚腕上,腰上,根须又伸出密密麻麻的绒毛来,绿金色的草木之力汇入她的身体中。
破败虚无的反面是盎然的新生。
两股完全相反的力量在身体中拉扯,哪怕是沉睡过去,她的眉头也疼得皱起,意识在清醒和沉沦中拉扯。
突然,一道辨不清来源,性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孩子,别抵抗它,别怕。”
温柔,她果真也无法抵抗,任由它们在自己体内撕扯搏斗,上次花元界卦逢之术留在她腰上的痕迹一点一点染上金色,衬托她雪白的肌肤尽显薄红妖冶。
等独属于界元树的气息完全将那股诡异的精神力量清除,腰间的红痕褪去,一点金色的微光照在她的长长的眼睫上,明暗交叠的光影温柔地触摸着她的面容,将那张清冷的容颜勾勒得更加动人。
不知过了多久。
姜时被光影打扰,缓缓睁开眼睛,金色的流光在眼中一闪而过,短暂的迷茫之后,她迅速起身,将长枝从身上拿下,放在手里捏了捏。
谢谢您。
界元树无风而动,似是在给她回应,挥动长枝将她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