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些走狗的架子,白无一冷冷注视着面前的警察,他们亦畏惧地避开目光,把头越发低了下去。
巡视的人让开一条道,白无一领着马鲁克和苏娜,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
进入工厂的第一道大门并非通往地表,而是一头扎进无边的黑暗,随电梯的车厢一起落入地底。
随后,随着让人几乎能够窒息的煤油臭味,以及越发震耳欲聋的恐怖噪音,灯光刺亮了来人的眼,将宏伟黑墙后的壮观景象铺设于其视线——这是一片巨大无比的建筑群,由黄铜结构、齿轮与无数冒着水雾的烟囱所结合,宛如一片钢铁的森林,时刻都响彻着空洞的嗡嗡声。
每一根烟囱都如一间小屋一般庞大,每一道器械的组合都如画展中浮雕一般精致;那些镶嵌在黑灰石块中的小齿轮,大的如水车的滚轮,微小的则如珠宝上镶刻的碎钻;抽动的泵体比人类的心脏更加勤劳、迸发的热量比火山更加滚烫……在这壮观的工业奇迹之上,似乎连那些嗡嗡的噪音,亦因彼此协调而有了韵律,铁石咬合的声响比任何赞美诗都更加庄严,缭绕的水雾比香炉中烟灰更加朦胧。
大地为之颤抖,城区为之退避。
毋庸置疑。
此地便为城市之心。
在宏伟到让观者不由自主生出五体投地意念的建筑群落中,工人们低着头,随着机械的指挥,作为一道道不起眼的脚注为这伟大的奇迹做一些小小的贡献……工头们挥舞着鞭子,像指挥家挥舞着他们的指挥棒一样做出花哨的动作,呵斥的声音和齿轮的鼓点协调到不可思议,是他们鼓动着那些懒汉配合上了这伟大的组曲,他们当然是光辉无比的。
“……”
“你是什么人?新踏马来的工人?不对啊,上面哪有通知……踏马的那些条子干什么吃的。”
同为底层人的聚集地,这里和海湾可谓是完全相反,海湾一片混乱,这里便徒有秩序;海湾毫无等级区别,这里便等级分明;海湾抗拒钢铁,这里便纯然是工业的轨迹,反而一丝木制的结构都未见得。
白无一端详着这一片堪称震撼的场面,一边,便有一个蚂蚁头盔的人拿着一根棍子,一边提起来脚朝他肚子那边踹去一边大声嚷嚷:
“喂!老子叫你呢!你踏马的为什么不说话?看你这一身破烂……莫不是海湾那边混进来的野狗吧?”
“奉贵族老爷之命,我来监管地下……你这家伙想做什么?”
白无一微微向后,举起金卡,淡然开口:
“把你的臭脚收回去,或者如果你想死的话,就再来近一点。”
“金、金卡……”
那蚂蚁人看到了金卡,本能收回已经踢出一半的腿,但这姿势实在太别扭,他立刻失去平衡而摔倒,再爬起来的时候神态明显地惊疑不定……
但很快,他似乎想到什么,又变了语气:
“怎么可能……贵族大人怎么可能派穿你这样破烂衣服的人来矿场监管……你一定是撒谎,是偷了别人东西的小偷!喂!监……”
砰!
在他喊出声之前,马鲁克走上来,一下伸出手,一条漆黑而复杂的机械结构自他手上抖落,随后瞬间狠狠打在了那蚂蚁头人的头上,将那面具似乎都打得歪斜了一些。
“你……!”
蚂蚁工头捂住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马鲁克。
“打死他。”
面对这样的家伙,作为贵族的走狗,怎么能不拿来杀鸡儆猴呢,在四周有没有多的脚步声响起时,白无一不闪不避,只是一边点着那金卡一边淡漠朝马鲁克下达指令——就好像他之前在书店所遭受的一样。
被当成奇奇怪怪的工具人的马鲁克也十分给力,握了握拳头,那本来还有些瘦小的机械结构瞬间鼓胀,随后渐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拳头状结构,沾满了铁锈的金属充满了恐怖的压迫感,似乎可以和警察的机甲比拟了。
……当然,只是看起来,垃圾组成的机关讲究一个便宜管饱,虽然马鲁克用一大坨的体积让它有了一些威慑力,但真要一下打死一个人,恐怕是不大可能的。
“等、等等……对不起!饶了我!”
不过那蚂蚁人不知道这点。
这就足够了,白无一的语气足够冷冽果断,简直就像贵族本人一样对他们这些人的性命漠不关心,所以这蚂蚁人一下便驯服了,哀求着摇起了尾巴,讨好地拱着手说着:
“我只是想……想、想认真工作!对……我实在是太重视贵族大人了,害怕有人偷了他的金卡……对,仿冒他的……”
“仿冒?”
“啊不不不不不,当然、您当然不是仿冒的人……我只是担心有人损害他的利益、您这么威风,当然是他的特使!”
现在白无一只是眉头一挑,这蚂蚁人便温顺地恭维着,在逐渐聚集过来的围观人群眼中反而成了白无一一行人可信的担保,白无一挥挥手,让马鲁克松开他,随后自己笑吟吟蹲下身,像端详一只宠物一样捏着那蚂蚁人的脸,轻轻拍了拍。
“威风?”
他像是任何文艺作业中都可能出现的那种有权势的恶人反派一样笑着,去凌辱(?)这送上来立威的家伙:
“刚刚我可看不出来你觉得我威风,你拿着那根棍子是想干嘛,莫不是想打我吧?”
“没、没没有,我只是……用来当拐杖的,对!我腿脚不方便,拿来当拐杖……”
“哦,是吗?”
白无一冷漠地说着,双眼扫视着对方的确伸出来了的那只腿:
“那么刚刚你这动作就是想让我帮你看看腿咯?这么一瘸一拐,怕是不太能适应这边的工作吧?要不要我来帮你治治?”
“不必了、不必了……”
那蚂蚁人哆嗦着,明显从白无一的话语中听出了一种不怀好意,但他的拒绝没有大用,白无一一点点掰开了他的手指,从里面抽出那根或许本要砸到白无一身上的棍子,将它举到这蚂蚁人的小腿上。
“我给你正正骨。”
他平静地说着,随后举起棍子,在蚂蚁人转过头去的一段时间一直举棍不落,直到对方有些困惑地重新转过头,便立刻将手中棍狠狠砸下!
啪!
“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