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阁依旧如初,院墙没有落灰,门前那株流苏古树长得更加粗壮几分,有遮天蔽日之感,树下的青石桌上没有放着佳酿,只落满半枯或刚坠的流苏花,雪白的一大片,连着树下都落了一地。
淡淡的香四溢开来,原本柔和清淡的浅香累积,显出几分浓郁来。
门前落了一把铜锁,铁链缠绕,锁头紧紧扣着。
季清鸢立在门前,心中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
她其实是很想青溪阁的,青溪阁是她的第二个家,尤其是被关在魔宫的那段时日里,虽无人囚她,但失去的五感和深入骨髓的疼痛将她关在了只有她一人的世界。
每当疼的受不了或者迷迷糊糊时候,她都想着躲回青溪阁。
而如今,青溪阁就在她面前。
季清鸢正犹豫间,一道闷雷在耳边炸响,有细小的雨滴先砸在了地上,发出了闷响。
要下雨了。
季清鸢没再犹豫,下意识地轻轻一踏,便翻墙跳入了院内。
小院依旧如初,季清鸢跑了几步,停在了檐下避雨。
她刚站稳,雨丝就骤然密集起来,一场潮湿正在驱散这积蓄已久的闷热,远处有沙沙雨声,青草与泥土味一同散出,与流苏花的清甜味交织在一处。
她站在房门前,见雨打花落,花朵零落坠地,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惜。
有斜落的雨丝被风吹着落在立于檐下的她的身上,季清鸢这才回神想起她还没进屋,她转身,心跳快了些,像是近乡情更怯。
她正欲要推门,忽地察觉这沙沙雨声间,似乎还夹杂着别的声响,似有什么东西,正破风割雨疾速而来。
大乘期修士五感极为机敏,季清鸢猛然回头,眼睛还未看清是何物,手便已经抓住了那物什。
手下触感有些扎,可那物非但没有攻击她,还像许久没见到主人的小狗一样迅速缠绕上了她的小臂。
令人心悸的熟悉感引得她一阵颤栗,季清鸢缓缓低头,便见一条长鞭正缠绕在她手上,长鞭通身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照亮她白皙的一截小臂。
百年再见主人,它似乎有些兴奋,鞭身上像星星一般的棱角,此刻轻抵着她的肌肤,凹陷出一个个小坑。
不疼,却激得季清鸢一阵恍惚,好像大脑一瞬间停止了运作。
星痕鞭。
星痕鞭为什么会在这里?
若星痕鞭在这里,那……
大乘期修士五感极为机敏,但季清鸢此刻如同卡顿一般,极为僵硬地抬头,便见身前三步之远处,白袍剑修正伫立在绵绵雨丝中,眼神死寂,沉默地望着她,犹如一座被遗忘的雕像。
雨越下越大,在地上打出一个个小坑,溅起了水珠,有闷雷作响,白光闪过,映出青年发白的脸。
被雨水打湿的墨发凌乱地贴在他额前,雨滴顺着他苍白如玉的脸侧滑下,薄唇已经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唯独一双眸子死死盯着身前的女修。
宋听澜启唇,嗓音沙哑:“这是我道侣的本命武器…”
“……它为何会飞向你?”
雨水模糊了视线,他却不肯眨一下眼,似乎眨一下眼,她便会再次消失在他眼前。
一袭白袍早已湿透,紧贴在修长挺拔的身躯上,勾勒出凌厉的肩线。袖口竹纹被雨水冲刷得黯淡无光,仿若他此刻沉寂的剑意——明明该是锋芒毕露的剑修,此刻却连护体灵气都未撑开,任由暴雨浇透了他的一身傲骨。
季清鸢哆嗦着唇,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可能是我走错了地方不小心……”
宋听澜眼里残存的微光终于在一瞬间灭了下去。
季清鸢慌的六神无主,磕磕巴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几乎还没察觉到身前人什么时候动的,脸上的白纱便被扯了下来,被风吹着飘远落在泥泞的地上。
她人也被猛地一撞,狠狠抵在了墙上,腰被人大力扣住,后脑落了只大手,护着她的头,潮湿而滚烫的吻落在唇瓣上,雨落沙沙声消失在耳畔,那些湿润的、温热的已经变成了别的。
腰后的手却紧紧地扣着她往他怀里带,无处可躲,两人的身子几乎是嵌得严实合缝,滚烫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衣袍传递过来。
他松开她的唇,那双极为好看的琥珀色眸子里此刻是猩红的,带着泪光。
“…骗子。”
季清鸢被他紧紧扣着腰,分不开,怔怔地盯着他带着泪光的眼,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弥漫了整个胸腔。
他哭了?
宋听澜眼神极为痛楚,又极为绝望,像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魂魄,连瞳孔都在细微地战栗。
“为何不认我?”
既然活着,既然回来了,为何不与他相认?
他做错了什么,她为何不要他?
“季清鸢。”
似乎是第一次,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连名带姓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你为何弃我?”
“你为什么不要我?”
他字字哀鸣,犹如泣血。
怎么可以丢下他?
怎么可以不要他?
他为她找了无数个理由,找遍了九洲大陆,不顾他人眼光屠了大半个魔宫,五年他等了,五百年他也等了,到头来,她回来了。
……却不要他了。
她甚至躲着他,不愿意与他相认!
似乎有无数把寒刀在他的心里割着绞着,凌迟着他的心。
宋听澜腰间的本命灵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哀戚,剑身嗡鸣如泣。
“为何弃我?”
他执拗地,又一遍一遍地问着。
季清鸢的脑子乱成了一团乱麻,思绪好像也被雨水淋湿了个透,她想说什么,但没来得及再说出来,宋听澜就又重重吻了上来。
这次他吻得又凶又狠,重重咬在她唇瓣上,又探进她齿关,一下又一下,掠夺尽她的呼吸,再染上他的气息。
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呼吸被尽数掠夺,季清鸢腿软的站不住,又被捞起,被他带着又逼着地将她双腿盘在他腰上,唇齿间却依旧在激烈的厮磨。
这是第一次的,宋听澜这样凶这样重地亲她。
与其说是亲,不如说是罚。
但罚她的人好像比她这个被罚的人还要痛苦,亲吻间不断有温热的泪水顺着脸侧落下。
耳边不停有水声在响,季清鸢几乎分不清那是不是雨水,只觉得宋听澜的痛楚好像通过这个吻一同传递给了她,让她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