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高涌站在寒风中，尴尬得手足无措。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他只能干笑两声，强行转移了话题：“呵呵，赵局长说笑了，说笑了……，你注意保重身体啊。我看你这伤刚好没几天，这梅州的天气湿冷，注意别留下来病根了。”
说完，他像是生怕赵成良再说什么噎死人的话，指了指身后的别墅大门，脸上露出一种无奈又恭敬的神色，解释道：
“那什么……我就不送二位了。我岳父……他老人家最近身体不太好，离不开人，我这边……还要进去多照顾着点。”
说完，他像是逃跑一样，转身就要往回走。
“等等。”
赵成良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严高涌身形一僵，回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赵局长，还有事？”
赵成良夹着烟的手指，指了指那栋别墅，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和探究，缓缓问道：“严局长，你刚才说……岳父？你的岳父……也在里面？”
严高涌一愣，似乎没想到赵成良会问这个。
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指着别墅客厅的方向，脱口而出：“是啊。刚才……那位柳领导，就是我岳父。”
“轰。”
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严高涌承认，赵成良的心里还是猛的一震。
柳敬亭。
那位慈眉善目的领导，竟然是严高涌的老丈人。
这一下全都解释的通了，怪不得严高涌堂堂一个副厅级的公安局长，在屋里会像个服务员一样卑躬屈膝的给柳敬亭倒水。
怪不得高振华会把这两个老头子请来。
宏达倒塌这件事，虽然屋里几人，都不一定和这件事有关系，但调查组查的越深指不定还会挖出来其他什么东西，所以几人联手才搞了这么一个局。
赵成良看着严高涌略显卑微的脸，脸上露出了一丝恍然大悟的笑容。
“原来如此。”赵成良点了点头，语气意味深长，“严局长，真是……好福气啊。”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上了林毅的车。
“老赵，刚才在屋里，那个叫陈延年的老头子，针对你的意图也太明显了吧？”林毅侧过头，眉头紧锁，语气里带着一丝愤懑，“虽说纪委办案不怕得罪人，但这老家伙那架势，分明就是想把你往死里整啊。你们之间……以前有过节？”
赵成良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冷笑。
“过节？那可大了去了。”
他也没有隐瞒，简明扼要的将当年在省警校进修时，如何查办陈嵩年的侄子陈江河，以及因此得罪了陈家一系的陈芝麻烂谷子事，跟林毅说了一遍。
“嘶——”
林毅听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猛的一拍方向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那老头子看你的眼神跟带了刀子似的。”
他腾出一只手，从兜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递给赵成良，自己也叼上一根，愤愤不平的说道：“合着这陈延年个老东西，是准备公报私仇啊？拿着鸡毛当令箭，想借着你之前那档子事，替他们陈家出气？”
“啪”的一声，林毅帮赵成良点上了火，随即正色道：“老赵，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要不要……我回去跟沈主任，跟省里汇报一下？咱们不能平白无故受这种窝囊气。只要省里给这老家伙施点压，量他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面对林毅的仗义执言，赵成良却只是淡定的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烟，让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缓缓吐出。
“不必了，林主任。”
赵成良的手指轻轻弹了弹烟灰，语气笃定而自信：“汇报了反而显着咱们小家子气。而且，我敢打赌，今天过后，这梅州的界上，绝对不会再有人敢拿我和王祥瑞见面这档子事做文章了。”
林毅有些迟疑，侧目看了他一眼：“你……这么笃定？”
“当然。”
赵成良呵呵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刚才在门口，我已经把话给严高涌挑明了。从现在开始，谁再提这事儿，谁就是心里有鬼，谁就是不想让案子查下去。严高涌是个聪明人，他老丈人更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为了避嫌，不但不敢再咬我，还得反过头来帮我捂盖子。”
林毅听完，细细琢磨了一番，随即忍不住笑了：“你小子……真是个鬼才。这一手，玩得漂亮。”
车厢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赵成良抽了一口烟，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不再纠结于陈家那点私怨，而是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向了更深层的的方。
“不过，林主任，今天的收获可不小啊。”赵成良眯着眼睛，仿佛在回忆刚才客厅里的座次图，“高振华、陈延年、柳敬亭，再加上那个当端茶倒水小厮的严高涌……这几个人凑在一起，你觉不觉得，像是一个……坚不可摧的利益共同体？”
林毅闻言，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
他腾出一只手，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沉吟道：“确实。这几乎囊括了梅州本土派系最顶层的权力架构。说是铁板一块，都不为过。”
他看向赵成良，试探着问道：“老赵，你的意思是……你觉得宏达控股这三十一亿的烂账，甚至整个宏达的崩盘，和这几个人……脱不了干系？”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案子的难度，将是的狱级的。
赵成良看着前方红绿灯倒数的数字，沉默了两秒，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不一定。”
他保持着刑侦人员特有的严谨：“宏达的体量太大，牵扯太广。这几个人虽然位高权重，但未必会直接赤膊上阵去搞这种容易湿鞋的买卖。而且，高振华今天那一番病退的表演，把自己摘得很干净，逻辑上也说得通。”
说到这里，赵成良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如刀，声音压低了几分，透着一股寒意：
“但是，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
他转过头，盯着林毅的眼睛：“这么紧密的一个小圈子，把持着梅州这么多年的核心权力，他们之间，肯定有见不得光的秘密。不管是权钱交易，还是互相庇护，这底下……绝对不干净。”
赵成良将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冷笑道：“宏达或许只是冰山一角。林主任，要是咱们调查组有时间，能想办法从这几个人身上……抽出一两根线头来查一查……说不定，咱们能有意外的收获。搞不好，拔出萝卜带出泥，比查宏达还要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