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福鸿众多商铺中,并没有专做这一行生意的。最受孩子喜爱的,除了食乐园就是步步糕,全是饮食行当,舌尖上的诱惑。
察觉到要求特殊,赵璎珞不禁问道:“送与何人?”
若是自家孩童把玩之物,材质贵贱无须过分计较。
王永康言语间略显局促,“南衙四卫即将班师,将军想要送些礼物贺喜,结个善缘。听闻小河间王最是爱重恒山郡主……”所以打算投其所好。
不是结巴,而是巴结。
赵璎珞的眉头越拧越紧,察觉其中的异常,确认道:“这是将军的主意,还是你俩自作主张?”
赵嘉佑老实答道:“将军。”
他俩不过是奉命行事,出来跑腿的。
自家孩子顾不上,反倒先操心起别人家的孩子来了。
赵璎珞言语间透着几分不客气,“你们这位将军看不清事,瞧着没什么前途,要不考虑换个上司?”
两人位卑职低,改换门庭没多少心理负担。
上位者表现出来的喜恶都有指向,吴越疼爱女儿不假,但以他的谨慎,绝不可能接受幽州大营的示好。
毕竟他和江南大营、并州大营并肩作战,有过命的交情。
几方友达以上,盟友未满,但在政治上,能被认定是个靠谱的人,已是极高的评价。
手里拽着四大营的一半,吴越怎么可能再偏向幽州大营。他终究不是吴岭,没有那么高的威望,先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才是最要紧的。
何况他现在正准备烧幽州大营的冷灶——扶持卢照。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论现今幽州大营将官过去和卢家关系如何,但能来长安的,必定是现任主将的心腹之人。
只是这些弯弯绕绕,赵璎珞并不打算向这二人透露太多。
赵璎珞的语气太过笃定,以至于二人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尚未在官场与上司生出同气连枝心思,只是不清楚赵璎珞的判断从何而来。
结合她若有若无的南衙背景,想来有些根由,只是不曾往政治方向考虑。
王永康好奇道:“难道王爷对小郡主的身世心怀芥蒂?”
人人皆知,牛家是叛臣,宝檀奴身上流淌着叛臣的血脉。
赵璎珞疑惑道:“你们听到什么说法了?”
赵嘉佑连忙摆手否认,“没有。”
王永康尴尬地解释,“事情是这样的嘛!”
赵璎珞意有所指道:“小娘子近来喜欢花草,杜孺人特地吩咐下人整修庭院,种满各式花草,供她赏玩。”
“赏玩”是装裱的说法,实际上就是辣手摧花。
以时下风俗,子女血脉从父不从母。
只要吴越认这个女儿,那宝檀奴就是他的嫡长女,是尊贵的皇家郡主。
吴越出了天价“带娃费”,杜和儿自然只有尽心尽力的份,好在她只需动动嘴皮子,余下的琐事自有仆从打理。
王永康不评价河间王府“惯”孩子的行为,另辟蹊径道:“不然送些奇花异草?”
赵璎珞提醒道:“拘、那、夷!”
富贵如河间王府,珍珠如土金如铁。即便如此,杜和儿都只敢种些常见花草给宝檀奴“祸害”,并非小气,而是为了安全考虑。
毕竟孩童不知轻重,保不准什么时候想尝尝咸淡。
无毒,才是重中之重。
两人虽不曾见过拘那夷的实体,但都听闻过它的威名。
天底下与拘那夷亲密接触过的两大群体——长安国子监学生、草原牧民。
“实战”效果惊人,战功卓着。
万一送去的花草有不知名的效果,反倒惹祸上身。
王永康赶忙道谢,“多谢妹妹指点。”
这声“妹妹”,他叫的可比赵嘉佑顺口多了。
赵璎珞不悦地撇清关系,“少来这套!”
问道:“上司有没有说过,若此事办得不妥,就让你们引咎辞官?”
赵嘉佑说道:“没有。”
赵璎珞轻哼一声,“偷奸耍滑、虚应故事,这等本事还用得着人教吗?”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一定完不成的事,就不要打包票,免得最后连累自己。
王永康到底机灵一些,立刻拽上赵嘉佑,说道:“多谢赵娘子指点,我们这就去西市转一转。”
赵璎珞轻轻摆手,语气冷淡,“慢走不送。”
走得远了,王永康吩咐亲随调头回去取马。
赵嘉佑心底没主意,“王五,我们怎么办?”
他们原先找过一些相熟的长安将官打听过,比如穆博容。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谁知道一个话都说不明白的孩子喜欢什么!
不过想走这条“差异化竞争”路子的人并不少,毕竟吴越那死像,谁也不知道他中意什么,但他疼爱女儿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是最为稳妥的“安全牌”。
王永康沉声道:“去东西市找个首饰铺子,挑些纹样新颖的项圈、平安锁。”
普普通通的随大流选择,免得他们劳心劳力,夸下海口给上司莫大期待,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受了迁怒。
赵璎珞的话虽然没头没尾,但他们搭不上左御卫长史的关系,更遑论知晓关门过日子的河间王府秘闻。
王永康猜测,恐怕是因为赵嘉佑一见人掉头就走,撇清关系的举动,这才让赵璎珞放下戒心,愿意提点他们一番。
赵璎珞回到办公室,将刚才的见闻精炼一番,对祝明月说出。
末了,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恼道:“我该多确认一下,究竟是他们上司一人之意,还是幽州大营的态度?”
祝明月轻描淡写道:“没那么重要。”
总之礼物送出去,就打上了幽州大营的烙印。愿意费心思,而不是以“不得罪”为宗旨,随大流送礼,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果然,人到了高处,周围都是好人。
连没打过交道的幽州大营,都要上赶着讨好。
希望他们看见大变活人的卢照,也能如此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