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神？”
苏雪有些奇怪为什么调查员会对她老家的神明感兴趣，但也没有多问，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便对温何道：
“我的老家在水巷城，那是一个……很多人居住，很密集的城市。”
“说是城，其实是五栋楼，周围四栋，中间一栋，因为居住面积有限，每栋楼都加盖了很多建筑，周围四栋甚至连成了一片，所有的居民——大概有3万人，都住在周围连成片的四栋楼里。”
温何皱眉：“那中间那栋呢？”
“中间那栋是夜游神的祠堂。”
苏雪继续道：
“夜游神是我们整个水巷城共同的、也是唯一的神明。”
“从小，家里的老人就告诉我们要爱戴夜游神，祂与别的……诡异的神明不同，会聆听子民的祈愿，实现子民的愿望，正是由于祂的眷顾，我们才能活下来。”
“因此，我们每个月都会举行拜神的仪式，向祂供奉祭品，我们那里叫‘殷香油’。”
“我爷爷曾说，夜游神是一位真实存在的神明，就居住在祠堂里，老一辈的人很多都见过祂。”
“不过我们这一辈，包括我的父母都没有见过祂的真身。”
“你们从不进入祠堂吗？”原本没在意，但越听越感兴趣的江奇武插嘴道。
“只有神官才被允许进入祠堂，并且只能在拜神日进入，就是每月的十五。”
温何：“神官？”
“就是为夜游神运送殷香油的人。”苏雪解释。
“能进入祠堂的神官都需要守规矩，其中一条就是不允许在外面谈论祠堂内的任何事，否则就会遭到诅咒。”
苏雪停了下来，露出些许为难的表情。
“不方便说的话可以跳过。”温何说。
苏雪摇了摇头，似乎下定了决心。
“不，没关系，本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越是要隐瞒的越是容易传出来……其实，我有听到一些传闻，水巷城的很多人都在说，夜游神在祠堂里养了很多……老鼠。”
“老鼠？”温何和江奇武异口同声。
“不只是老鼠，还有人说在拜神日的时候，听到祠堂里传出过……猫叫。”
“猫跟老鼠？这俩玩意儿能一起养？”江奇武困惑不解。
“不知道。”苏雪叹了口气，“其实对我来说，夜游神只是一个传闻，拜神有楼主和神官们操心，大多数时候我都跟这些事无关。”
“老人们对小孩唯一的要求就是要爱戴夜游神，就像爱戴我们的父母一样。”
温何点了点头。
苏雪揉了揉太阳穴，“更多的事我一时想不起来……抱歉，调查员，今天实在是经历太多了……”
“谢谢。”温何说，“你已经告诉我很多了。”
他顿了顿。
“最后一个问题，苏雪……你知不知道，除了拜神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方式可以见到夜游神？”
回忆片刻，苏雪摇了摇头：“没有。”
“好吧。”
问话到此结束，温何合上本子，晃了晃脑子里的浆糊，叹了口气。
“你现在还有点时间回去收拾东西。”看了眼时间，江奇武提议，“我们可以送你回家再回来。”
提前结束副本的条件是完成所有任务或者毁坏源质。
江奇武要拿锚点相机回基金会交差，自然不会毁坏它，所以哪怕是回到海兰堡，他们也要老老实实待过第七天的午夜十二点等游戏结算。
而现在刚刚天黑，还有几个小时。
“不用麻烦。”苏雪叹了口气，“家里的钱都在银行账户上，其他也没有什么贵重物品，那个家……”
“我不想再回去了。”
温何和江奇武看了彼此一眼，沉默地把苏雪送到了车站检票口。
身穿红色制服的微笑脸列车员热情地迎接了他们。
苏雪向两人道别，走到一半时，忽然顿住脚步，又急匆匆回到检票口。
“调查员，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在我的卧室里，有一个小箱子，里面装了一些奇怪的硬币，是我父亲这些年做生意从各处搜集来的。我问过银行，并不值钱，但父亲喜欢，所以就当纪念品一直存着。”
“但前几天，我看到跟你一起的那个调查员手里拿着类似的硬币，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
“如果能用到的话，你就拿走吧。”
温何眼睛微微睁大。
钱多乐拿过的，在原住民看来没有用的硬币……
难道是……
他收起钥匙，郑重地向苏雪说：“谢谢。”
“不要再对我说谢谢了。”苏雪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假如你之后去水巷城的话还可以去找我，我家就在北楼十三层23户……我爷爷应该知道更多关于夜游神的事。”
温何点了点头。
目送孤单的委托人踏上归家的列车。
身后，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是海兰堡的居民为焚尽之火举行的盛宴。
……
中央广场上。
伪装成人类的怪物们黑压压聚集在方碑下，手拉着手，整齐地仰着头，向十几米高的火焰行注目礼。
伴随着祭品凄厉的惨叫，火焰很快消失，烟花依旧在空中绽放。
微笑脸们齐刷刷匍匐在地，嘴里叨念着听不懂的话语。
而在人群之外，身穿破烂教士服的瞎子正一手举着免费的冰淇淋，一手挥舞着画笔，咬一口，画一笔。
“人间极乐啊！”
他像高举火炬一样举起冰淇淋，突然感到肩膀被拍了拍。
瞎子手一抖。
“喂喂喂！哪个不长眼的打扰本画家创作……”
话说了一半，熟悉的气息猛然席卷而来。
转身的动作僵在半途，冰淇淋掉落在地面上，瞎子甚至还没有完成转身的动作便噗通跪倒。
在原住民诡异的低语中，他激动地浑身颤抖起来，额头触着地面，卑微地一点点向来人的方向挪动。
“您回来了……您终于回来找我了……”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比起激动，像是陷入了某种癫狂的情绪。
“我的主神啊……为什么您这么绝情……丢下我这么久，久到我都忘记了时间……”
“不过没有关系……无论等待多久，都是值得的……”
“我从未背叛您，虽然您对我是那么残忍，对您的子民也是那么冷漠……哦不……您现在没有子民了……都怪您自以为是、自大狂妄……不不不不怪您，是我的错，是我留不住他们……”
他前言不搭后语，疯疯癫癫地说。
“但我留下了您的教堂，我的主神，我把他保存了下来，用您给予我的一点点微小的……微不足道的权柄……”
虔诚的信徒终于挪动到他的神明脚边，勾起嘴角，视线缓缓上移，试图以微薄的功绩换得一个小小夸奖。
“哪怕是灾变，都没有毁坏掉它，我还……我我我……卧槽！”
看向神明的动作停滞。
“您怎么也变成瞎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