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何喉咙微动：“都会……死？”
面具男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嘴边。
粘腻雾气的环绕下，他那张白色的、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的面具显得十分诡异。
“这是一个忠告。”
他话里带着笑意。
戴鸟嘴面具的女人从雾中走了回来，右手拿着手术刀，刀尖上还沾着血。
“他跑了。”女人语调上扬，似乎因为宋一帆成功逃跑而更愉悦了一点。
“那我们也该走了。”面具男敲了敲脑袋，“还得继续跟着他们。”
温何眉头微皱。
“等一等。”他叫住戴鸟嘴面具得女人，“这位……小姐，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女人歪了歪头。
“你的面具，是从哪里得到的。”温何用视线描摹着那张尖嘴的铜质面具。
实在是太像了……
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在两个不同的副本里，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面具？
“啊~“女人用食指点了点面具上大概是下巴的部位，“这是我在海兰堡的纪念品店里买的~”
温何一怔：“纪念品商店？”
“对啊。”女人愉快地说，“就在西北角的商业街上，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呢~”
温何：“这样啊……”
见温何没有再发问的意图，面具男冲他挥了挥手，“那有缘再见啦。”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雾里。
“拜拜~小温何~”女人也伸开五指晃了晃。
她哼着小曲跟上男人的步伐，冰冷的风送来了一两句她嘴里的歌词。
“第一日，迷雾降临，我们躲在屋里，它在屋外徘徊……第二日，烛火耗尽……它们走入屋檐……第三日、第四日……我们成双成对~我们永不分开~”
“成双成对……是么……”温何蹲下身子去捡人手灯烛。
僵硬惨白的手心里，烛芯还剩半截。
温何动作一滞，他发现人手上有部分皮肤变得又脆又薄，轻轻一碰就像纸屑般碎掉，露出血肉和白骨，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变薄的皮肤在逐渐扩大。
就好像这只人手也在燃烧似的。
温何双眉凝起，就着蹲下的姿势拿出他的小本本，翻到之前的总结。
【苏雪曾说，七日灾变时迷雾降临，只有焚尽之火的灯烛可以指引回家的方向。】
【唤醒焚尽之火的方式就是活人祭祀】
突然间，温何想通了，眼前的灯烛其实也是一种向焚尽之火献祭的方式，献祭的物品就是这只人手，获得的赐福则是不被怪物袭击。
但结合颂歌里的内容：“第一日，迷雾降临；第二日，烛火耗尽。”可以看出这个赐福是有时限的，等到了第二日，人手就会“燃尽”，所以那些东西才会“走入屋檐”。
由此看来，颂歌里唱的内容的确是当年海兰堡的原住民在七日灾变时的真实经历。
假如按照歌词才能撑过这七日，那下一步他要做的就是寻找一个能躲进去的屋子，可为什么一定要躲进屋子呢？只要拿着灯烛，在屋外不是也不会遭受袭击吗？
温何又头痛起来。
面具男提醒他要尽快找到钱多乐，估计是对应第三日、第四日的内容：“我们成双成对，我们永不分开。”
可现在的海兰堡已经不是他们之前探索过的海兰堡，建筑、街道全都变了，地图这么大，去哪里找钱多乐呢？
要是有什么……没有改变的参照物就好了……
等等。
温何忽然灵光一闪，往后翻了一页，翻到自己亲笔画的日后的海兰堡地图。
有一个东西……或许并没有变。
他的目光移向东北角的三角形。
教堂！
城镇里唯一一座非方块型的建筑，尖尖的屋顶上挂着破败的十字架，与小镇上其他崭新的建筑一比，简直像个老古董。
这座教堂应该并非那些假人类后来建造，而是出自旧时的原住民之手，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在灾变时毁坏。
温何缓缓勾起嘴角，他能想到的这点，钱多乐也一定能想到。
于变化之中，不变的东西就是永恒的锚点。
钱多乐是个聪明人，他一定会去那里等他。
温何忙抓起灯烛站起身，却感到眼前一黑，双腿的疲软以及全身的脱力感瞬间袭来。
温何靠着墙喘了两口气。
刚刚……果然还是拼过头了。
他没把握用这副破烂的身子撑过前往教堂的路程，思索片刻，温何决定先寻找一处能进入的屋子休息片刻。
有光的房子一定是敲不开的，温何扶着墙挨个去推那些看窗户漆黑一片的房门，果然，没过多久就推开了一扇。
这是一间两层的小楼，里面空无一人，一楼餐厅里还摆放着吃了一半的面包和肉汤。
面包的断面又硬又干，肉汤上漂浮着一层凝固的油脂，椅子歪七扭八，看起来屋里的人似乎是吃着饭突然离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应该已经死在了迷雾里。
温何抓了一块面包，咬了两口填了填肚子，又从厨房里翻出一些铁质的罐子，抱在怀里，走到二楼一间卧室内。
他关上门，把怀里的罐子一半摆在门后，一半放在窗下。
假如有东西从这两个地方进来，他就能听到响动。
为了防止自己睡过头，温何没有爬上床铺，而是扯下被子裹住自己，缩进了离窗最近的角落里。
他把自己蜷成一个球，额头抵着膝盖，像一个蜷缩在子宫里的胎儿。
这个姿势让他比较有安全感。
感受着身边蜡烛微弱的温度，温何浅浅睡去。
……
再睁眼时，温何先是恍惚了一下，而后立刻看向脚边的灯烛。
蜡烛比他睡过去时又少了半截。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窗外的迷雾让这个城市失去了白天和黑夜，只剩下永恒的灰色。
温何站起身，屋内的罐子还是他摆放时的模样，看来在他睡着的时间内这里没有别的东西进来。
他感觉精力恢复了不少，四肢也没有之前酸软，于是拿起灯烛，踏上前往教堂的路。
再次出门后，温何发现迷雾里活着的人明显变少了，目之所及只有他手里这一处微光。
沿途他看到许许多多死去的人，几乎都只剩了衣物，或者混杂着一点血肉组织的残渣，旁边遍布凌乱的脚印。
有些衣物明显是现代的，应该是调查员。
起码有三分之一的人死在了这场无形怪物的袭击中。
还有一些断手的人，有的还没有死去，但已经像那个断手的女孩一样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呆滞地倒在路边等待怪物的吞噬。
摘走他人的手，来换取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这是一场不仅怪物吃人，连人也在吃人的灾变。
温何沿着小路，不停往更宽的街道上走。
原住民不像那些假人类，他们的城镇里一定是有路牌的，而这些路牌大概率在街道的交叉口。
走了一段路后，温何果不其然在一个十字路口处看到了木质的指示牌。
他按照路牌的指示走入右前方的街道，越往前走，雾越薄，慢慢地，已经能看到十米开外的东西。
突然间，温何看到前方的雾里出现了一点灯光，萤火虫般一下一下闪烁着。
这个时候还在外面游荡的，大概率是调查员。
温何停住脚步，出于之前遇到宋一帆的教训，他没有径直上前。
万一又是仁慈家族的人……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脚下忽然传来一阵阵闷响，伴随着隐隐的震动感。
紧接着，烛光的方向传来了一声惨叫。
“啊啊啊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