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吃得比较晚。
十来个人坐在前庭的大桌旁，吃得热热闹闹。
主勺的厨师是许辰远的徒弟，听说之前为了挑嘴的媳妇学过做菜。
菜是清淡的淮扬菜，精致健康。
他还特意做了一款芒果慕斯，小心翼翼放在顾简面前，直到她愉悦吃完才松口气。
饭后，一群人坐在地榻上聊天，其他人不好意思调侃顾简，纷纷打趣许家专出软饭男，许清淮笑得一脸坦荡，还让他们改备注。
过了半晌，孙依堇把人都赶走，地榻就剩下三个人。
阳光透过大榕树的缝隙洒落星星点点的光芒，微风吹来，山里的空气清新又舒服。
许清淮瞥一眼孙束堇严肃的脸，垂下眼睛，拿起一把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苹果皮薄如蝉翼，一圈一圈垂落下来。
孙依堇目光沉沉看了他几秒，转眸看向顾简，认真地问：“你们什么时候准备结婚？”
顾简恍恍惚惚抬起头，手不自觉摸着手腕的翡翠玉镯。
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今天随便过来看看，突然跳到结婚，有点像穿越时空。
她的婚服前两天才开始动手，估计完成至少要三个月。
其实许婶想说的是订婚，一下嘴瓢说错了？
她咬一下舌尖，手指微颤端起茶杯，喝口茶压惊，小心翼翼地问：“许婶，你刚才说什么？”
许清淮抬起头，目光扫过她的脸，“老妈刚才在催婚，她一向心急，不用太在意。”
孙依堇斜他一眼，冷冷地说：“家里什么时候轮到男人做主了？”
“行，我等你们安排。”许清淮垂着眼睛继续削苹果，“什么时候需要我，再叫我。”
孙依堇沉默几秒，笑眯眯看向顾简，“你们认识好多年了，可以先考虑结婚的事情，张罗婚礼也要时间，一生一次的婚礼总要正式点。”
顾简低头看着翡翠平安镯，不知道怎么搭话。
许婶跟她聊过年轻时候的事。
百里红妆，从高速路口一直蔓延到许氏武堂，在村口摆七天的流水席，一共有上百桌。
相比之下，自己父母的婚礼就有点心酸了。
在酒店摆几十桌酒席，父亲那边的亲戚又说再去喝几轮，结果母亲穿着婚服独守空房，一直到第二天中午，父亲才被送回来。
后来，母亲收起自己的婚服，永远都不再看一眼。
是不是婚礼越隆重，代表更正式，婚姻也会更幸福？
孙束堇一直看着顾简，见她低头没说话，缓缓伸手拉住她的手，轻声说：“婚礼只是形式，最主要是两个人的感情，如果不愿意办得正式，简单点也行，就家里人吃吃饭，去祠堂写一下名字。”
许清淮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均匀小块，叉好牙签放在她们面前，“婚礼以后再说吧，今天就来看看。”
孙依堇自动忽略他的话，伸手拿起一小块苹果递给顾简，笑容亲切，“结婚之后想在哪里住？总不能结婚之后住酒店。”
顾简接过苹果，咬了一口，“我家还有老宅没人住，去那里也行，就是离上班的地方有点远。”
母亲刚过世的时候，许清淮曾陪他们住在老宅一小段时间。
老宅在城北，有她和哥哥的儿时记忆，一直没舍得卖。
孙束堇蹙起眉，“离上班远就别住了，要选一个最好的地方，两个人住得才舒心。”
她用眼尾余光扫了许清淮一眼，埋怨道：“也不知道提前准备，现在中心区都没有新楼盘了。”
顾简一时没了主意。
其实她住在哪里都行，家主要是一种氛围，不是地段。
就像她跟哥哥现在住的也挺开心。
“酒店挺好的，暂时先住着也行。”许清淮唇角微微上扬，“顶楼只有两个房间和办公区，还算安静。”
孙依堇忍住揍他的冲动，冷哼一声，“酒店不行，绝对不行。”
没听说结婚之后一直住酒店，就算是自己家开的也不行。
“听许婶的，家里在中心区还有几套房子，重新装修一下可以住，看看你想住哪里。”孙束堇摸出手机，手指滑动屏幕，“我让你许叔把房产证拿过来，我记不住地址。”
还没等她拨电话，许清淮伸手抢走她的手机，嘴角微勾，“还是在云上御湖买一套，顾宁孤家寡人在那边，我也不放心。”
顾简怔了一下，一阵酸涩涌上眼眶，轻声问：“行吗？”
许清淮凑近她身旁，抽出两张纸巾，沾了沾她润湿的眼睫，“行不行你说得算，在我们许家从来不是男人做主，你应该也不想跟哥哥分开吧？”
温柔的声音卷入耳廓，顾简感觉心被猛烈撞一下，连血液都泛起涟漪。
他一直知道，一直记得。
七年前，他保护她和哥哥，给她一个自由的家。
七年后，他仍将哥哥考虑进去。
顾简靠着他的肩膀，眼眶发热，视线有些模糊，伸手拽着他的袖子擦一下眼角。
许清淮急忙接过孙束堇递过来的手绢，轻轻覆在她的眼睛上，凑近她耳边，小声说：“我会魔法，你信不信？等我拿开手绢，你只会笑。”
“我不信。”顾简抓住手绢，用力压一下眼睛，声音带着哽咽，“哪里有那么神奇的魔法。”
许清淮伸出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头，“当然有。”
温热的手掌覆在头上，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哼唱。
听不清歌词，轻柔得像风。
顾简缓缓吸一口气，清软的声音染着鼻音，“你在唱什么？”
许清淮低低笑了一声，“我没有唱歌，我只是在用法语说你是我的宝贝。”
顾简心尖颤了颤。
一瞬间，酸涩染着甜甜的味道，蔓延到心里，又酸又甜。
每次见到他，都觉得很喜欢他。
可是每一次又觉得还会更喜欢他。
顾简胡乱擦着眼泪，缓缓放下手，一眼看见孙束堇微笑的脸。
那双和许清淮相似的杏眼正打量她，微微弯着，像漂亮的月牙。
“你们自己商量住在哪里。”孙束堇从地榻下来，用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笑吟吟地说：“家里没什么讲究，只要你们开心就好。”
顾简望着孙束堇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在前庭。
“我一会儿就让江义先去找房子，最好买在隔壁。”许清淮低下头，轻轻吻一下她的脸颊，“等装修的时候开一个海棠洞门，种点藤蔓月季，像老宅一样，好不好？”
顾简眨了眨眼，轻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