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朝。
其他的人都不知道今天在朝堂上会发生的云波诡谲的事情,他们还像平常一样或肃穆,或懒散。
赵志失踪,他的那些随处也没有敢回到国公府,纷纷逃走。卫国公派人反复寻找无果,但是回来的人都讲述大家都说赵志是被鬼怪拖走了。卫国公当然不相信这一说辞,继续派人寻找,杳无踪迹。
卫国公只有一子一女,赵志再荒唐也是他的全部希望,所以他一直在颓丧着,就这样上了朝。卫国公没有心情去提防什么,或者他年过半百,早已经没有当年的心境了。
木谨言就站在屏风后面,听着朝堂上的唇枪舌战。
袁太傅在众人面前呈上崔侍郎的纸书,现场立刻沸腾。虽然这朝堂之上有一大半的人都对这些事情早有耳闻,甚至还直接参与试题的买卖。但是现在袁太傅堂而皇之地把那一纸状书公之于众,铁骨铮铮地批判着他的过失,这样的举动,所有人都很惊愕。
宇文颉看着这一纸文书,看着下面的众人。
袁太傅站在最前面,他一向刚正廉洁连宇文颉都要尊称他一句太傅。这样的人物不像一般朝臣,他们都忌惮卫国公的地位,但是他不会。这样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他,有敬佩,有崇拜,有胆怯,各种都有。
卫国公的表情似乎镇定,但是他的这种镇定很可能是他装出来的,要不然,他何以不为自己辩解一通呢?他扫了一眼在窃窃私语的人们,和他互相帮扶,沆瀣一气的那些肱骨大臣都知道要明哲保身,全部都静默着不做声。
“当年的科场舞弊事件已经过了多久了?袁太傅重提旧事,拿出一纸莫名其妙的书信,恕我不能认罪。”
卫国公不愧是纵横官场多年的三朝元老,到现在还毫不慌乱,并不畏惧。
“书信不可作证,那人证呢?”
袁太傅用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看着卫国公,如果眼神可以化作利刃,他们早就把对方伤的体无完肤了。
全体的人都朝走过来的那个人看去,在两排站立着的灰暗的朝服之间,这一抹亮色显得格外出众。想必卫国公做梦也想不到,他有一天会栽在自己亲生女儿的手里。他眼睛里满满的震惊,隔着衣袖都能就能看出他手的颤抖。
妹殊不看众人,亦不看卫国公一眼,仿佛他们之间并没有所谓的血缘关系。她穿着素白的外衫,举止有度,行动雅致。
木谨言对这件事情的发生一无所知,说实话,她以前是不怎么相信妹殊的,她觉得妹殊是上官淑聊安插在宇文颉身边的眼线。现在,她的这种行为,引起她的特别注意,她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姑娘。
不知妹殊是不是袁太傅特意找来的,还有,袁太傅怎么会找来卫国公的小女儿来作为证人,全场的人更加震撼。
“既然卫国公认为,早年惨死的崔侍郎和那些书生的笔书不能作为你的罪证,那么,不知令爱是否可以?”袁太傅的每一句话都对他做着打压和钳制,卫国公看着妹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或许想要妹殊一个说法,但是妹殊并不看他。
宇文颉微微点头,妹殊开始开口,她看着她的父亲,但是她不再是一个顺从的女儿的样子,她的眼神都是疏离。
“小女可以作证,父亲在十一年前的科第考试中,与主考官私下见面,买下题目,又以重金卖给那些官宦子弟。那次事件,参与人数之多,腐败程度之深,实在罕见。”
妹殊以端庄的姿态站在殿上,并不看他的父亲,尽管现在卫国公一直在看着她。
尽管大多数人都对那次的事情有所耳闻,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卫国公被抓到了把柄,并且被当今陛下亲眼看着,实在难以处理。所有人都在看着卫国公,不知道今天的事情该怎么终结掉。尽管这些人中间,有很多人参与进去,买过考题,但是他们倚仗人数之多,作弊事件并不罕见,所以他们都不忧心。
现在,他们只看着卫国公,没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真可谓:树倒猕猴散了。
卫国公因为赵志的失踪,本来就神情恍惚,情绪低落,现在自己精心教养的小女竟然当众指认他,卫国公此刻的心情,怕是崩溃的。
“妹殊,你……在胡说些什么?”卫国公自以为他对这个女儿一向宠爱有加,她此番举动,一定是受到袁太傅的逼迫。
“父亲。”
妹殊对他微微颔首,那种姿态是大义凛然的,又不可侵犯。
她又看着在场的所有人,她镇定自若,没有一点不情愿或者有人威逼的模样。她说:“我今天所说过的话,没有一句是假话,虽然当年的主考官已经病逝,但是调查一下李太尉,常刺史,随便一个和那件事有接触的人,一问便知。”
“妹殊,你为何?”卫国公此刻的模样作为一个父亲的失望和痛心,看着格外颓丧。
“父亲。”她没有走过去,只远远地看着他。
“我自认为对你没有什么亏待。”
“但是,你自认为的只是你自认为,你以为你帮我安排的一切有哪件事是真心为我考虑?没有。你想的只是你自己的利益。”
妹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异样,也不像卫国公那样喊叫,只是端庄地陈述着这些事。
“国公现在可认罪?”袁太傅现在的神态还是那样强硬,拿出一张长有三米的白布,一松手,它展开垂于殿下。上面各种各样的字迹,都好像在诉说着他们的愤怒。
“这是那些遇害书生的家属所写的万民书,他们希望陛下能知晓他们失去亲人的痛苦,惩治主谋者。”
袁太傅的衣袖展开,举着这墨迹斑斑的布帛,上面一个个的名字都格外清晰。
“臣受百姓所托,希望卫国公能给这些枉死的书生一个交代,还有被你和令郎谋害的崔侍郎一家。”
卫国公看着这些字迹,看着袁太傅,再看了看妹殊,仰面大笑。
“国公有什么可说的?”宇文颉沉默良久,这才开口。
“老臣能说什么呢?我还能说什么?”卫国公还是高傲地站在那里。
“既然如此,收押吧。”宇文颉摆手离开,没有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