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空,苏洛锦出现在这片森林里。此时的世界是暗淡的,只能看到辽远之地忽现的几点亮光,不知道是有人迹还是坟头的磷火。这里的气氛还是不能让普通人可以察觉到什么异样之处。
总有一两声蝉鸣打破这黑夜的死寂,幽暗的森林中时不时出现闪烁的饿狼的瞳孔,在注视着,等待着,潜伏中……
苏洛锦身着深色衣衫,但是由于夜太黑的缘故,看不清她的具体服侍和神情,只看到她旁边出现一个同样着深色衣衫的男子。他的样子像是炼辛营中的人,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清冷,站着屹然不动。
苏洛锦没有离他太近,好像他们二人都习惯这种状态,不说话也不会感到难堪,只是静静地站着。
然后,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苏洛锦还是开口了,她说:“我走了。”
“你去哪儿?”男子的声音低沉带有一丝沙哑。
“我去公主那里,你多保重。”
“你也是。”
这句话看似没有什么波澜,黑夜中二人都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
夜风猎猎而起,吹的人身上凉嗖嗖的,不知道卷起了谁的衣服,波荡了谁的情丝。
苏洛锦走了两步,这两步走得何其艰难,她突然调转回头,在他不能做出什么反应的刹那,搂上了他的腰。他的黑色软甲还是那么冰冷坚硬,她记得这种触感。她把头埋在他的肩上,“舒忧,你和我一起走吧,公主她一定会收留你的。”
这位被她叫作舒忧的男子笑了笑,轻轻的,仅仅能被她捕捉到,“对不起,笙月,我若是离开了炼辛营,还不知该怎么生活呢。”他轻轻推开她:“你快走,这里离他太近了,我在这里看着你走。”
苏洛锦听着他如往日一般轻柔的语气,看到他清冷的眉目,与这黑夜快要融合在一块了。她转过身来,一边走一边紧紧握着手中的包裹,她怕自己一松手就再也没有勇气走下去。
一阵凉风吹过,树叶纷纷作响,有几声犬吠格外清晰起来,虫鸣阵阵。如果她没有受过严格的训练,培养了敏锐的听觉,她是不会察觉到有危险来临,并且距离她越来越近。
有脚步声。
“殿下有令,捉拿笙月。”
她听到这样的喊声,已经看到逐渐走近的一队拿着长剑的同样穿着黑色软甲的人。
“快走,这里有我。”
舒忧本来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此时已经冲了过去。
她看见黑压压的一群人,手中的剑在微弱的月光下反着光。林间顿时喧闹起来了,远方的微弱的磷火已经看不到了。
她看见他迎面而战,发丝在微风下轻轻舞动。他的长剑被他紧紧握着,她能看得出他很紧张。
“拦阻者,死。”
人心在这个暗杀组织中早已变得淡漠,岁月的变迁镌刻在他们身上的不是回忆,而是麻木的神经。苏洛锦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不能企盼昔日的战友能够手下留情,这样抱有希望到最后只能白白失望。
“快走。”
她听到舒忧这么对她吼道,她自然也明白这么多天她如何辛苦地躲着他们,也知道自己一但落入他们的手中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走。她对自己说,别回头。可是,这双脚沉重得无论如何都迈不开步子。
“笙月。”
背后的声音乍然而起,差一点震碎她的血肉,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最底层,她慢慢地转过身来。
看到的是一张俊逸但是无论如何都不和善的脸,脸上的笑藏在木然的脸上,轻飘飘的笑,一不小心就随风而逝了。
“告诉你们多少次了,情是杀手最忌讳的软肋,这不是,寸步难行了吧?”
她看到舒忧在他说话之际已经被制服,低着头,看上去很狼狈。
逃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躲不过啊。
他反扣住她的手,她没有反抗,如同黯淡无光的眼睛一样,全身都是暗淡的。
“带走。”他说。
众人都退去了,徐埕正站在这里,看看旷野和天空,眼睛里或明或暗。一旁宇文卿悄无声息的出现,同他站在一起。
宇文卿轻谑地摇了摇头,看着他,“我倒不知,你现在花费精力去找到笙月,是为了我的计划,还是你自己的私心呢?”
徐埕没有同他争辩什么,是一副不愿理他的样子,回头向他握拳致意,便退下了。
这边苏洛锦被捕,邺城还是没有从变乱中恢复过来。
都城门外。
上官淑聊站在城墙上,看漫天的云,看远方的村庄,看过路的行人,看这个世界。
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走走停停,一切和以前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当她看到宇文颉的车辇时,她的脸变得温柔可亲,闪着关切的光来。她一边走下城墙一边说:“快开城门,迎接新帝。”
百官经历了一番动荡,现在正需要一个新君来主持大局,但是这个新君是谁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木谨言在心里想,倘若宇文卿没有主动带着大军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不知去向,今天回来的是他,那么这些官员也会是这样的激动的态度。至于他们口中的“名副实归”“天命难违”都是他们的客套话罢了。
在这番狂热之际,没有人特别注意她的存在,或者说他们看到宇文颉,自然就把她自动忽略了,或者说宇文颉一句话就能决定她的地位。但是,这时,她却和上官淑聊对视了。
上官淑聊看到她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几秒,可是她马上就恢复了过来。
既然对视了,无论多么不愿,她都必须要以笑脸相迎了,她冲笑了笑,“母后。”她的笑容也完全看不出伪装的样子。
上官淑聊的发冠还是齐整地戴在头上,没有特别的为先帝的崩去痛心的样子。
“母后派人去牢中救你的时候,你已经被人救走了。母后这些日子一直在担心,还好你现在平安无恙,母后也能放心了。”她拉过她的手,在上面轻轻地拍。
如果她还是以前听话的小公主,一定会觉得她的这番话满是亲切。但是现在她知道了她的真实面孔,顿时觉得心中惊栗,对她的笑容十分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