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让夜哥哥知道的呀。
管家知道这位小祖宗向来说一不二，脾气骄纵，王爷也是一贯宠着的，她若是不愿意看，就算把冯老直接架到她面前这小祖宗都不能同意。
更何况，冯老也不是个善茬啊。
两边全都是要小心谨慎伺候的主儿，又都没有要配合的意思。
管家牙一咬，算了算了，赶紧让人准备了马车把人送到医馆去吧，若是完了真耽误出什么事了，谁也没这个胆子敢负责啊。
看到自己的办法起效了，楚嫣然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及至他们到了门口，附近的暗卫几十双眼睛全都盯过来，楚嫣然突然紧张了起来。
“别慌，继续喊。”苏沐颜的声音从她耳边一刮而过。
楚嫣然瞬间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时紧张居然连喊疼都忘了，得了提醒的楚嫣然赶紧捂着肚子继续大喊了起来。
“声音太高了，虚弱一点。”
靠！
你以为你是谁啊，我怎么喊关你什么事？
楚嫣然心里不满地啐了一口，虽然这么想，身体却诚实地按照苏沐颜的提醒降低了声调，虚弱了几分。
“步子慢一点。”
楚嫣然心里火气腾腾，这个时候最是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时候，你还让我慢一点？
她当然不听，不紧不慢，反而加快了步子一步往马车上跨去，然而她脚还没沾上马车踏板就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猛地一绊，眼看着就要把脸磕在脚蹬上。
楚嫣然心里惊呼一声，不等她惊呼声出口，她已然被一股力道扶起，站稳。
刚才的所有事情都发生在一瞬之间，电光火石，快到根本令人不及反应，在外人看来就是楚嫣然走着走着突然磕绊了一下，然后又站直了身体。
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有身为当事人的楚嫣然心里骇然。
刚才……莫非是苏沐颜？
她偷偷拿眼去看苏沐颜，但是苏沐颜非常尽职尽责地在扮演一个丫鬟的角色，一丝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就，更不可能抬起头来和她对视。
楚嫣然暗暗心惊的同时已经被几个人手脚并用送上了马车，马车一颠，随即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楚嫣然被颠了一下，后脑勺一下子磕在车壁上方才回过神来，“你怎么不扶着我点！”
苏沐颜无辜摊手，“你又不是真的有什么事，现在也没外人看着，有什么地方需要我扶？”
楚嫣然兀自摸着闷痛的后脑勺懊恼，“你是风系天能者？”
苏沐颜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楚嫣然的眼色变了几变。
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是难得一见的风系天能者，可是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分明是被脚下两个草环绊住了脚的，她一直以为苏沐颜是木系天能者才对。
现在看来，风系木系双修……
楚嫣然突然开始掂量起自己的分量来了。
她从前对自己实力还一直都是很自信的，虽然这些年她的骄纵和脾气大多是彻哥哥的宠溺惯出来的，但是即便没有彻哥哥的庇护，楚嫣然一个人出去其实也没几个人能那她怎么样。
他们楚家的血统一向非常不错，世世代代出过不少杰出的天能者。
她年纪虽小，现在却也已经是中阶二境的天能者了，如果不是一直被彻哥哥保护得太过，她这天赋早就该让她的名头响彻凤来国了。
对于苏沐颜，楚嫣然心里一直有别扭，她一直觉得只要让苏沐颜脱离彻哥哥的眼睛，没有彻哥哥护着她，自己要解决苏沐颜应该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吧……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的确相当困难啊……
马车一颠簸，然后突然停了下来。
楚嫣然瞬间回声，想也不想就问了一句，“好好地突然停下来干什么？”
外面的车夫慌忙回道，“医馆已经到了……”
楚嫣然这才想起自己这次出来是干什么来的，顿时脸上一红，既懊恼又羞愤，感觉自己一不小心被苏沐颜看了笑话去，很是丢人。
当然，这不过是她自己感觉罢了，苏沐颜倒是从始至终并没有太过刻意去留意过楚嫣然变幻多端的脸。
她正好要去找容彻，而楚嫣然正好能帮她去找容彻，于是一拍即合，各取所需罢了。
“下车！”楚嫣然红着脸急赤白脸地吐出一句，然后把手一伸，递给了苏沐颜。
苏沐颜接了过来，低眉顺眼地扶着她一路下了马车，然后楚嫣然匆匆打发了几句就让车夫先回去，说自己一会医治完了会自己回去。
那车夫当然是不肯，为了表忠心，老实巴交地说嫣然小姐只管去，小的在这里等着就好，否则回去没法向管家交代。
楚嫣然气急，一个苏沐颜她说话她不听也就算了，现在连个小小的车夫都不听她的话了。
楚嫣然当即就要翻脸，她正要开口大骂，突然被旁边的苏沐颜拉了一下。
苏沐颜出手的角度很是刁钻，在车夫的位置根本什么都没看到，就看到楚嫣然突然转了个身，直接就往里去了，看样子是一句话都不想跟自己多说了。
车夫尴尬地摸摸鼻子，预备好了要被骂的，突然什么也没发生就这么消停了，他倒还真有些不适应。
驱着马车停到了旁边，车夫就老老实实蹲在旁边等待了起来。
他这一等，当然是再也没能把里面的人等出来，等他发觉不对劲进去找的时候，楚嫣然他们早就离开了许久了。
楚嫣然一早就在医馆后门处安排了另一辆马车，只等他们人一到，就立刻二话不说，穿过医馆直奔后门而去，迅速坐上了第二辆马车，然后从另一条街出来。
那马车质朴无华，守在前面的车夫就算看见了从自己面前过，也不见得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此时另一辆马车出了翡冷城，一路狂奔。
楚嫣然时不时地挑起帘子往外看，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找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
突然被问到的楚嫣然立刻神色紧张，瞬间放下了帘子，故作镇定，“没什么！”
这显然是有什么的样子，不过她的态度表明了她根本不想跟苏沐颜说。
苏沐颜也不强忍所难，她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去窥探别人心里的秘密，事实上她一向只对自己关心的才会有兴趣探究，其他人或者事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楚嫣然偷偷看了她几眼，见苏沐颜没有继续追问，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一边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奇了怪了，洛姐姐明明说那个和夜哥哥长得一样的灵石应该会一直跟在主人身边的，为什么他们出城这么久了，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
这附近地势开阔，有什么没什么，一眼玩过去就能看个清楚。
楚嫣然来来回回看了不下十来遍了，但是真的是一无所获啊。
苏沐颜是双修天能者，她现在不管妄动，不过其实她原本的目标就是那个灵石，苏沐颜动不动无所谓。
但是没有苏沐颜就找不出灵石的踪迹，她这才必须把苏沐颜带在身边。
可是现在半天没有一丝丝线索，楚嫣然又向来是个耐心不好的。
她现在都有心掐住苏沐颜的脖子逼问那个和夜哥哥长得一样的家伙到底在哪里？
但是显然她不能这么做。
楚嫣然深吸了几口气，压下自己的冲动。
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能忍过。
不过没关系，想想夜哥哥，想想自己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夜哥哥能够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让他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楚嫣然瞬间也就觉得忍耐没那么难捱了。
马车一路急行，朝着距离临阳城三十里外的容彻军营而去。
……
另一边，冯鬼手已经把该收拾的东西全都收拾了，随时可以带着容锦夜离开。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
冯鬼手一惊，连忙一脚把自己的药箱踢到了容锦夜的床底下，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
然后房门突然“嘭”一声被推开，两个人纠缠着闯了进来，紧接着所有人都还没开口之前房门又再度关上。
冯鬼手连忙重新补好了结界。
“怎么回事？好好的吵吵什么，现在这个时候万一动静大点招来什么麻烦怎么办？”
云遥没理冯鬼手的训斥，把手边的人往容锦夜面前一推，“主子，我在外面发现他鬼鬼祟祟，顺手就抓进来了，他肯定不安好心，主子你看要怎么办。”
“谁鬼鬼祟祟？你才鬼鬼祟祟，你全家都鬼鬼祟祟！”流炎揉着自己被扭动的胳膊抬头就回嘴。
真是倒霉，怎么哪哪都能碰到这个木头脸，要不是怕跟他打起来动静太大，他才不会有机会让他占自己这么大便宜呢。
云遥一撇嘴，看都没看他一眼，俨然一副等着容锦夜发话的架势。
冯鬼手看到流炎瞬间眼色就变了，他古怪的眼神看看容锦夜，看看流炎，看看容锦夜又看看流炎。
容锦夜蹙眉，“看什么？”
冯鬼手嘿嘿一笑，“看你好看啊，说真的，老夫活了这么一把年纪，像主子你这好看的人还真是不多见，嘿嘿……”
他看懂了容锦夜的意思，显然是不希望他多说什么话。
也是。
容锦夜那么通透的一个人，没有道理自己一个外人都看出来的事情他看不出来。
只是他看出来了，却不说，显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
这就不在冯鬼手的职责范围之内了。
他只负责治病救人，容锦夜让他救谁他救谁，至于他没开口的，那就算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怎么没跟着沐颜？”容锦夜把目光转向流炎，问。
很奇妙的感觉，对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又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说话。
流炎显然对于这个和自己长得极其相似的人比较有好感，没有对云遥那么大的抵触情绪，听他问了就自然而然地答道，“我一会就去找主人，我来找他的。”
他的手一指——指向冯鬼手。
冯鬼手突然被指名一下子有点紧张，慌忙摆手，“你好好地来找我干什么？老夫跟你无冤无仇的。”
他这也是这些年下意识地反应了。
冯鬼手盛名在外，上门找他求医的人多不胜数，有治好的暂且不论，那些他不愿意出手的，死了的，往往家属就直接把冯鬼手给恨上了。
好像亲人的死不是因为自身的原因，都是因为冯鬼手见死不救。
一来二去，冯鬼手的仇家也是多到壮观，因而经常被人指名道姓找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有危机感。
“我没说跟你有什么冤仇啊，你这么紧张干什么疯老头？”流炎活动完胳膊，满血复活地站了起来，“我是有点事情想问你。”
“嗯？”冯鬼手狐疑，征询的目光看向容锦夜。
容锦夜颔首。
冯鬼手捋了捋胡须，“那好吧，有什么事你问吧。”
流炎有些警惕地看看旁边的云遥，云遥被他那眼神刺得立刻不舒服，正想把他和冯鬼手一并拎出去，却听容锦夜忽然开口吩咐，“云遥，你先出去一下。”
云遥一愣，抱拳之后一晃便消失不见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容锦夜问。
流炎一手勾过冯鬼手的肩，凑到他耳边低语，“你最近帮主人诊脉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冯鬼手疑惑，“不对劲？什么不对劲？”
他其实已经有些日子没有给苏沐颜诊过脉了，不过照先前最后一次给苏沐颜诊的脉来看，她恢复得很好，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流炎把先前苏沐颜突然晕了一下的事情，还有最近他跟她说话的时候苏沐颜常常走神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冯鬼手听完后神色变了几变。
“如何？”
虽然流炎刻意避开了容锦夜，但是这房间里就这几个人，又有结界护着没有其他声音，其实流炎刚才和冯鬼手说的事情基本上全都落到了容锦夜的耳朵里。
冯鬼手没有贸然开口，“这个……老夫暂时也不好妄下定论，最好还是找个机会，让我再给少夫人再把把脉才好。”
“会不会是之前在镇魂塔受的伤有复发的迹象？她的眼睛……”当初她的眼睛被镇魂塔下的岩浆所伤，那岩浆里汇聚了那些怨灵百年的积怨，世间最剧烈的毒也不及它万分之一。
虽然苏沐颜说她已经恢复了，但是容锦夜知道，在光线昏暗的地方她的视力还是远远不及从前，那次他偷偷潜入她房间的时候就发现了。
她也许是在恢复，但是远远没有恢复到最初的程度。
“这个我真的不好说，说不定就是真的是最近累了，或者是失血过多……其实血族人的体质可能和我们还是要有所不同的，”冯鬼手行医多年，第一次有了这么不确定的时候，“给我点时间，我曾有位师兄写过一本关于半妖的医书，容我回去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