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半个多月以来,雪银莉已经学会坦然接受自己想不起来这件事了。信息照常接受,没有什么印象就暂且搁在一边,等待着有朝一日被重拾。
昨夜她在医务室里睡前和凤朵雅嘀嘀咕咕了半天,虽然凤朵雅说的东西她不一定全记住了,但这样的感觉很好。以至于她这一夜虽然换了环境,却睡得很安稳。
或许是潜意识里找到那种“宿舍夜谈”的放松感了吧,她想。这是一种熟悉带来的安心感,或许她留在魔法学院里是正确的。
今天,已经返校的同学们和昨天一样,带着雪银莉在学院里四处转。
芳梅雷诺他们本来住在家里还没有返校,听到雪银莉出院的消息,第二天就带着行李返到了学院。
一天很快过去,白昼转为黑夜,热闹了一天的魔法学院又陷入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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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医务室里的雪银莉和凤朵雅睡下后,魔法学院的走廊里,氤氲地飘过些白雾。
白雾缭绕,让朦胧的夜色更不真切。起夜的校医穿过走廊回到寝房,暗道一声奇怪,但以为是自己困迷糊了,并未多在意,盖上被子又睡了过去。
一道洁白的身影闪入医务室,并无人发觉,或许也没人发觉得了——仔细看,会发现那些白雾隐隐散发着紫气。法力在其之上的魔法师或许才能探破:这是能使人致幻毒系魔法。
紫气慢慢在医务室里散开,但却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两张病床间挨得很不远,但却像中间隔了一座墙般,在凤朵雅床边就不再扩散了,一直萦绕在雪银莉那边。
绿发少女的病床边,一道靓影悄然而至。她人身蛇尾,身着洁白粉边长衫,翠绿的长发瀑布般垂下;她手中举着一把淡黄色的油纸伞,伞面隐隐散发着紫光。
......她不该讽刺小影的。今天白日她在魔法学院附近犹豫良久,还是下定不了决心现身与她相见。不过她和小影不一样,那小子是纯心虚,她则是有一种“近乡情更怯”之感,她期待,但也有些害怕,见到那张有五分像前主人的脸庞。
最后,她选择入夜后、待她睡着再来探望。
少女的睡颜映入她眼中。她先前只在小影的心绪里,或者远远地看过少女几眼,但真正来至少女身侧,那种熟悉感愈浓。
少女双眸紧闭,对四周的变化浑然不知。
少女的容貌称不得什么倾城,她的五官生得端正,但可能因为略生得有些中性,第一眼看上去并不会觉得有多漂亮。但看在还愿蛇仙的眼里,却出落得极其秀气。也许秀气的就是眼前的少女,小影说她是极耐看的,越品越好看;更也许,秀气的是记忆中的另一个人......
她的思绪回到了五十年前。那时,也有个少女是这般年龄,这般模样,她对魔法极感兴趣,年纪轻轻就立志要至少成为一名特高级魔法师。
时间飞转,早已物是人非。如果她还活着,现在也应当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了。可还愿蛇仙怎么也想象不出她六十多岁的样子,她的生命早已定格在十多年前......
她现在又恍若看到了前主人年轻时的面容,心中仿佛有什么在悦动。
她想看看少女的眼睛,想看看她的眼眸是不是和德淑一样,茵绿动人,闪烁着能让人信任、对来日又坚定又迷茫的光。
但她又不敢看到睁开眼的少女,眼若明镜,映照内心,会让她深刻意识到,此人非彼人,故人已驾鹤西去。
她就这么守在床前,直到医务室的下一次查房时间到来,远处隐隐传来脚步声,她才收了伞,白雾和紫气同时散去,好像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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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银莉早晨再醒来时,只觉得昨夜的感觉似有些奇妙。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梦的背景......有点像被传送的记忆里的雪银氏大院,奇妙的是,被精英魔法师传送的记忆里的大院并不清晰,她自己还未回去过,也不记得雪银氏大院长什么样,但梦里的雪银氏大院就特别清晰。
她当然知道那是她的家,据她自己总结的时间线,她应该是上魔法学院之前的记忆基本都在雪银氏大院;上学以后,放寒暑假也是回家。
她明明现在什么也记不得了,还能梦到雪银氏大院......难道有时潜意识里那该死的迷离的熟悉感在作祟,就像她会在“不认识”凤朵雅的情况下脱口“朵雅”的昵称一样?
也许吧......但这该死的记忆怎么就只存在于潜意识里,到底什么时候能浮出水面!
梦都梦到了,反正这两天把魔法学院也都逛得差不多了,她也许应该回雪银氏大院看看?
奈奈他们还没出院,得知她要回雪银氏大院,立刻通知了少爷,安排了信得过的人去迎接。
雪银莉失忆,奈奈等大院重要岗位上的佣人又重伤未愈,出事以来,雪银氏大院里大量的事务就压到了雪银诺头上,他被迫以一个半吊子的水平边现学边开始管家。虽有君墨那边的帮衬,可雪银诺仍旧每天忙得团团转。
雪银莉住院期间,雪银诺也依着学院的安排隔三差五去看她一回,雪银莉对这位兄长也并不陌生。
只是一见到雪银诺,她不知为何脑子里又飘过了那串数字。她明明只看过一眼,却记得那样牢。
她这一天就在雪银氏大院里度过,“参观”了每一处厅室,在梅园里散步,还在大院用了两顿饭。晚上,她又回到魔法学院的医务室。
“今天怎么样,有想起什么吗?”雪银莉一回来凤朵雅就迫不及待地问。她早上就听雪银莉讲了那个梦,当然期盼这是个好兆头、她能在大院想起来什么。
但雪银莉回忆着今天的每一个场景,仍旧摇了摇头。
“而且,好像有点奇怪,难道我记错了?”雪银莉犹豫道,“大院里的布局什么的,确实和我梦里的差不多,但好像......具体的家具和装饰上,我感觉我今天看到的和梦里的都不大一样......这是为什么?”
凤朵雅顺着她的思路想了一下,觉得这好像不是个事?
“做梦嘛,肯定不能百分百和现实里一样啊,真真假假的。如果你做的梦真和现实里的一模一样,那多吓人啊!”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又不是这么个道理:“可是......”
她最终没可是出来点什么。
晚上,带着这份思虑,她半迷糊地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