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重新回到餐桌前坐下，路半夏还是有种想要回头看向窗外的冲动。
他解释不清那种感觉，就好像有谁在背后轻轻抚摸，一根看不到的线牵引着自己的视线，不自觉地向那个方向看去。
“又发什么神经呢？”
花妙雨搓了搓小臂，只是稍稍开窗了一小会儿，房间里的温度就已经下降了不少，于是寿喜锅上飘起的热气更加浓厚了几分。
“没事，只是觉得今天风好大。”
“我不是都说了吗，上京这个地方，一直都是这样。”花妙雨撇撇嘴，接着把视线重新聚焦回路半夏身上，“怎么样，这个牛肉？”
“很不错。”路半夏由衷地竖起大拇指。
脂肪丰厚的和牛肉，搭配微甜的寿喜烧汁，烫得恰到好处的肉片在蛋液里稍稍搅拌，便裹上了一层浅浅的蛋花，咬上一口整个舌头都弥漫着幸福和人民币的味道。
如果韩笙在就好了，这些肉大概还不够她一个人吃的。
路半夏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仅存在于想象的画面，现在坐在自己对面的不是花妙雨，而是那个贪吃的小妖怪。
她大概会笑得眉眼弯弯，像是天上的月亮，抽条的柳叶。
“路半夏，这个好吃。”她一定会说。
“是啊……”于是路半夏不自觉地翘起了嘴角。
“喂喂，你怎么了？”花妙雨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一脸嫌弃，“怎么突然笑得这么吓人？”
“啊，没事，只是觉得牛肉太好吃了。”路半夏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连忙打了个哈哈。
“好吃就多吃点咯，反正都是给你带的，我减脂，晚上不怎么吃东西。”花妙雨托着下巴，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路半夏，眼神像是有话要说。
“那多不好意思。”路半夏嘴上这么说，可还是忍不住又来了几片烫好的牛肉。
花妙雨没有再说话，路半夏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明明他刚刚拿下了第一轮投票的冠军，他离小说连载的目标只差一步之遥，他的面前坐着一个顶漂亮的姑娘，房间里暖和的像是春天，咕嘟冒泡的寿喜烧锅散发着让人垂涎的香味。
一切都那么完美，可路半夏却找不到任何让他愿意多聊的东西，于是只能专心地对付碗里的牛肉。
“我说你啊，刚才又想起来韩笙了吧。”花妙雨突然开口，似笑非笑，眼神有些复杂。
路半夏先是一愣，接着不避讳地点了点头：“嗯。”
“想人家了？”
“……算是吧。”
“啧啧啧，我可是专门给你带了这么好吃的东西哦，就算看在牛肉的面子上，你好歹也演一下嘛。”花妙雨故作生气。
路半夏抿了抿嘴唇，没有回话。
花妙雨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算了算了，看你这么可怜的份儿上，我就不开玩笑了。”
她的视线越过路半夏的肩膀，看向窗外：“你听这风的声音，是不是有点像谁在说话？”
“有点那个意思，鬼哭狼嚎的。”路半夏深表赞同。
“你知道吗，在我小时候，我的……我的父亲曾经跟我说，夜里起风时的声音，是无处诉冤的幽魂在呐喊，那些幽魂会追随着妖王的身影，来到各家各户，带走那些不听话的孩子。”
“听起来像是吓唬小孩的故事，不让你乱跑呗。”路半夏耸耸肩。
这故事他小时候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从老爹嘴里说出来的，包括但不限于狼外婆、拍花子、赤鬼青鬼滑头鬼，甚至连白雪公主里的皇后都友情客串过几次，好多时候老爹自己都忘了上次说的什么，还要靠路半夏提醒。
“要不是老爹给你讲那些乱七八糟的，你也不会写什么小说了。”路一秋曾经如此锐评过。
“我父亲可不这么觉得，他告诉我，他亲眼见过妖王。妖王到过的地方，一定会被厄运缠绕，永远都没有办法解脱，除非……”
路半夏心里突然一咯噔。
他看向花妙雨，后者的视线早已锁定在自己脸上，似乎等待着与自己对视的瞬间。
她的表情介于平静与微笑之间，有种蒙娜丽莎般朦胧的美感，寿喜锅升腾的热气恰到好处地遮掩起她部分面庞。
一股凉意顺着路半夏的后背升起，他不自觉地想起了韩笙。
什么意思？
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花妙雨就这么看着路半夏，接着突然勾起嘴角笑出了声：“哈哈，不会把你吓到了吧？多大人了，还会被这种话骗到，我小时候都不信的哦。”
路半夏觉得压在自己胸口的东西忽然被挪开，他勉强挤出笑容：“作家的神经可是很敏感的。不过你刚才说的东西，写成故事应该也不错。”
“诶，真的吗？那要不下个故事就这么写怎么样？”
“再议吧。”路半夏苦笑，“短时间，我大概是不会写东西了。”
“先不说这个，你答应我的愿望，我可以提了吗？”花妙雨眨了眨眼睛。
“嗯?”路半夏一愣，“这次吃饭不是吗？”
“哪有人许愿是请别人吃饭的啊！”花妙雨一拍巴掌，“朋友，你想的也太好了吧！”
路半夏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有些窘迫地搓搓手。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要是隔着手机打个哈哈也就算了，现在人也请你吃东西了，姑娘还就这么坐在桌子对面巴巴地看着你，于情于理再拒绝都不太合适。
于是路半夏心一横，点了点头：“好，谢谢你从小说开始对我的帮助。如果没有你的插画，可能我早就被淘汰了。你有什么愿望，只要我能满足，一定帮你实现。”
“你说的哦。”
“我说的。”
“一言为定？”
“嗯……”路半夏看着花妙雨狡黠的眼神，忽然有些后悔，“那什么，先说好，是我能满足的愿望，要是那什么，感情方面的这个这个，恕难从命哈……”
花妙雨一愣，接着大笑出声，路半夏尴尬地看着她，直到女孩笑出眼泪，才一边抹眼睛一边开口：“你可太有趣了，路半夏。”
“谢谢夸奖。”
“别瞧不起人了，我说过，我会让你主动开口的。”花妙雨朝路半夏眨了眨眼睛，“而且，我应该不会等太久。”
路半夏呼吸一滞，他明白花妙雨话里的意思。
“放心，我的愿望，你一定能实现，也一定会答应。”花妙雨收敛起笑容，“三天之后，我会告诉你。”
“三天之后……”
“对，就是Novelist投票结果出来的那天，我会告诉你，我的愿望。”
花妙雨伸出手指，放在嘴唇前，“嘘”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