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的屏幕上，顿时出现了顶楼那个晃晃悠悠的人影。
摄像大哥很快反应过来，将焦距调整，把韩笙在镜头里放大。
“路半冬？”
别的人还没有太大反应，可路一秋早就瞪大了眼睛。
她知道自己老爹绝无可能在外面多了个私生子，所以一定是路半夏在说谎。
路一秋朝路半夏使了个眼色，可后者熟视无睹，只是抬头望着楼顶那个小小的黑影，脸上挂着经典的营业微笑。
除了路半夏周围的人，大部分吃瓜群众都没有听到他在说些什么，只是看到了有人抬头，也都迷迷糊糊地跟着仰脸望向楼顶。
顶楼屋檐旁，韩笙好奇地看着楼下一群人好似开水滚了似的，以路半夏为中心一个个扬起脸，黑压压的一片脑袋顿时变成黄扑扑的一片人脸。
韩笙看向路半夏。
后者嘴唇微动，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开口：“听得到吗。”
韩笙点了点头，又怕路半夏看不到，用力挥了挥手。
“好，现在开始你就是路半冬。”
路半夏说罢，举起话筒，拍了拍麦克风，声音提高了几分：“来，路半冬同学，有什么说的，跟大家分享一下！”
他不是为了玩闹，也不是为了搞个大新闻——虽然他已经挂在了校园论坛头条很久。
路半夏只是觉得，韩笙值得一个在所有人面前说话的机会。
韩笙自然听得到路半夏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身后原本步步逼近的大哥们也都停下了脚步，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行者孙”到底有什么话说。
就在这时候，一直不算晴朗的天空，终于有一滴雨丝飘落。
韩笙抬起头，烤冷面的袋子中央晕开一团深色的阴影。
“雨……”
路半夏看着她抬头的样子，脑海里是那天她蜷缩在楼道角落的模样。
“我喜欢下雨。”
那个傍晚，她的眼睛也像是下了雨一般，湿漉漉的。
路半夏也不知道韩笙会说些什么，他明白这么做的风险，可他就是想这么干，他也怀有期待。
韩笙重新低下头。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灵光乍现，明白了路半夏的意思。
“啊……咳咳，嗯，我想一下。”
她开口，尽管体格还是男生的模样，可声音却多了几分婉转。
“你有奖杯吗？”
韩笙忽然指着楼下。
没有人知道她指的是谁，只能凭借推测看向路半夏和他身旁的主持人。
主持人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朗声道：“有啊。”
“那你能把奖杯给我吗？”
“……”
主持人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路半夏也是一愣，一时间摸不清这小妖怪的路数，可既然是他起的头，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给啊，奖杯不就在这儿呢，你找人给她送去不就行了，本来就是她的奖。”
不只是主持人，就连韦光正几人也用看外星人一样的表情看着路半夏。
只是权衡再三，主持人还是跟身旁的人嘱咐几句。
几分钟之后，拿着奖杯的同学就出现在了顶楼，站在一帮围堵韩笙的大哥身边。
“扔给我就好了。”韩笙点了点头。
“我篮球初级挂了科的。”后者很是为难。
“啊……篮球，把充气后的橡胶皮球扔进金属框里得分的竞技体育运动……”韩笙自言自语，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朝对方招手示意。
后者迟疑了下，还是把奖杯向前抛去。
他没想到的是，以他不及格的篮球成绩，竟然将奖杯稳稳地抛向了韩笙面前。
韩笙抬手抓过奖杯，再次低头看向楼下的人群。
这个时候，不远处有几辆闪烁着红蓝灯的保安车驶来，副驾驶室里探出个肥头大耳的大汉拼命招手：“散散，快都散散，什么情况，要造反了吗？负责人是谁，抓到给你记处分……”
路半夏见情况紧急，连忙高声：“路半冬同学，有什么想说的，直管开口就好！”
韩笙点了点头，拿起奖杯，缓缓开口：
“嗯……这个，我赢了比赛。”
“……”
“所以路半夏有话要告诉那些傻x。”
“……”
路半夏的眼角抽了抽。
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路半夏说，‘老子马上就要在Novelist上连载了，你们就笑吧，到时候你们就知道谁才是笑话了’。”
……
楼下忽然一片安静，只剩下保卫处和辅导员的怒吼。
所有人都看向路半夏。
“我突然明白你为什么要让他发言了。”主持人认真点头。
“连载哈。”段壬拍了拍路半夏的肩膀，似笑非笑，“好兄弟，我看好你。”
柳竹雨一如既往看不出些许波澜，只是眼神微微闪动。
倒是韦光正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啧啧称奇：“路哥，牛逼，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说，你是第一个。”
路半夏抓了抓头发，看向韩笙。
后者则为了完成路半夏布置给她的任务，开心地比了个大拇指。
根据她读的书上说，这是人类在工作顺利或心情舒畅时最喜欢用的手势。
路半夏说过，他想赢下比赛，然后在所有人面前这么说。
路半夏想的，就是韩笙愿意做的。
周围逐渐传来嘈杂的声音，保安队不住地驱散人群，头顶的天空也越来越阴霾，夏天的天就像孩子的脸，只是几分钟，雨点不住连成线落下。
“楼顶的兄弟，快往后退，不要做傻事，有什么都可以商量！”
保安队长掏出大喇叭，朝楼上大喊。
辅导员面色如纸地拨通120和110，膝盖直打哆嗦。
有人推开挡在路半夏身旁的人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楼顶的韩笙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但就在她着急的时候，路半夏却笑着摇了摇头。
他现在麻烦大了，从小到大路半夏惹过的最大的事，也不过是把寒假作业塞在马桶的水箱里，可现在他连110和救护车都惊动了。
可他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毕竟有人愿意站在二十多层的楼顶，拿着那个傻逼兮兮的廉价奖杯，把自己随口说出来的话当圣旨一样说给所有人听。
这话是很搞笑，路半夏只敢像个孩子一样背着所有人恶狠狠地吐槽，但现在有人一本正经地说了出来。
他为什么不笑，他就该笑，他应该捧着肚子笑。
“能脱身的话，就趁现在吧。”
路半夏嘴唇微动。
韩笙听到了这句话。
于是下一秒，在所有人震悚的目光里，韩笙向前迈了一步。
她和夏天的雨，一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