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意交待今日施粥很重要，就是让汤付霜把此事放在心上。他不是不知道陈书旻和汤付霜一直在暗中较劲，所以他只是提点了一番，陈书旻自然是要好好刺激汤付霜的。
为了让自己的政绩好看些，汤付霜自然是要和陈书旻争抢。
如果顺利的话，今日躺在这里的本应该是汤付霜。
从汤付霜大展拳脚的那一刻，季苇就意识到了此人可能是迟允未来可能面对的劲敌之一。他能为迟允做的，就是趁着敌人还没有强大起来，尽可能地把他扼杀在路上。
封禅那一次没能弄死汤付霜，是季苇心头的遗憾。
这一次本来想借着陈书旻的手除掉他。
可他们这些人，居然都被汤付霜给玩了！
季苇心头不满，瞥了一眼不省人事的陈书旻，心中嫌弃，拂袖离开，走出了屋子。过了好一会，大夫这才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季苇问：“如何？人可还好？”
大夫行礼道：“回大人，陈大人他、他……”
季苇一看这架势心道不好，道：“他怎么了？”
大夫擦汗道：“陈大人伤得实在是太重了，肋骨断了两根不说，肺腑还受到了极大的损伤，现在性命堪虞、性命堪虞啊！！”
季苇讶道：“怎么会这么严重？”
“大人，这……这草民也不知道，但就陈大人的情形看来，那人是真真下了死手啊。”
季苇闭上眼睛。
不中用的东西！
“还能救吗？”
大夫委身，不敢看他的眼睛。“大人，目前看来，恐怕得用千年人参……先把人的命吊起来，再行他法。”
季苇道：“这地方，去哪里给他弄千年人参去？！”
大夫哪敢说话。
可也不能真的让陈书旻死了啊。
季苇抹了把脸，唤了身边一个衙役来，道：“去，你去找邱善人，就说陈大人被乱民所伤现在性命垂危，整个陇江郡都贴上告示，找！”
“是！”
衙役接了令，刚要走，季苇又叫住他：“等会儿，汤大人现在何处？”
衙役道：“季大人，汤大人感了风寒，现在屋子里歇息。您要叫他吗？”
季苇：“……”
他摆摆手，无力道：“不必，你去吧。”
“是。”
汤付霜哪里是感了什么风寒。
他正坐在自己院子里的大树下面，拿着一只树根上剜下来的木头，专心地雕刻着什么东西。
于愿端着一碗粥和一点小菜走了过来，道：“你这是做什么呢？”
汤付霜吹了吹木屑，道：“瞧，我这金鱼雕得如何？”
于愿把托盘放在一边，瞧了一眼。
这金鱼栩栩如生，上头的鱼鳞都一片片的，很精致。
于愿惊讶道：“你还有这手艺？”
汤付霜修长的手指转了转小刀，道：“出门游学，总有无聊的时候，我就喜欢学点什么东西，打发打发时间。也能暂时忘记丧家之痛。”
于愿沉默了一会才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汤付霜“嗯？”了一声。
“你的家人，还想念吗？”
“我时刻不忘，”汤付霜笑意温润道，“不过，我也算很幸运了，长公主为我报仇，还待我如心腹，我只能用我这微薄之力去报答。”
于愿接过木雕，抚摸了一下，道：“你就没想过，你能走得更高？”
汤付霜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看了他一眼，刚想说话，于愿就话锋一转道：“好了，先吃点东西吧，好不容易从流民手里给你抠下来的白粥。”
接过碗，汤付霜惊讶道：“这么好的粮食？我不能吃，于大哥，你去把它给流民吧，我一点儿都不饿。”
恰逢此时，汤付霜的肚子就叫了一下。
他只能尴尬一笑。
于愿也笑了一下，道：“行了，你快吃了吧。不然等流民冲进来，你可就没的吃了。”
汤付霜拿起羹匙，挑眉。
“什么流民？”
于愿拔了拔身前的草，道：“你还不知道？今儿头午的事，乱民冲到了府衙，把陈书旻给揍了。”
汤付霜“哟”了一下。
“那他伤得严重不严重啊？”
于愿瞥了他一眼道：“快死了，现在全城都在找千年人参，给他吊命呢。”
汤付霜摇头道：“啧，这地方，哪里去找千年的人参啊？”
“谁不说的呢？”
汤付霜抿了一口粥，道：“那乱民呢？如何处置了？”
于愿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道：“领头的，这个了。剩下的，太多了抓不过来，放了。”
汤付霜点头道：“杀鸡儆猴，合理。”
于愿感叹道：“公子，我真的很佩服你。你到底是怎么猜到那些流民一定会来的啊？”
汤付霜莫名其妙道：“空口白牙，可别污蔑人。我染了风寒怎能未卜先知？”
“啧。”
于愿揣揣袖子。
他们这些当官的，心眼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多，道貌岸然得很。
“倒是可惜了陈大人，”汤付霜用自己的言行为于愿解释了什么叫真正的道貌岸然，“陈大人天纵英才，是我大渊的状元郎，经此一遭，万一再落下什么残疾，恐怕于仕途再无指望了啊。”
于愿：“……”
听听，听听。
什么叫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狠毒的话。
陈书旻不残疾，都对不起他这两句阴阳怪气。
“好了，我饱了。”汤付霜把小碗放下，道，“劳烦于大哥帮我跟长公主说一声，今日我躲个懒。”
于愿道了一声行，把干干净净的小碗和碟子放回托盘上去，端着离开了。
汤付霜欣赏了一番自己做的木雕，半晌，把它揣进了怀里，进屋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