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传送的体验,绝非舒适的旅程。尤其是对于一座古老失修,刚刚被非常规方式强行激活的传送阵而言。
就在三人身影被那灰色漩涡吞噬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撕扯力便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抓住他们的四肢百骸,要将他们撕成碎片!
周遭不再是熟悉的景象,而是光怪陆离、疯狂扭曲的色彩洪流。
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时间仿佛也被拉长又压缩,令人头晕目眩,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头。
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同最锋利的刀刃,不断切割、冲击着他们,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声。
“怎么回事?!”方天义惊骇欲绝的叫声在扭曲的空间通道中显得断断续续,充满了难以置信,“当初我来的时候,这传送阵的隧道虽然也不平稳,但绝没有这么狂暴混乱!这简直像是要解体了一样!”
他周身涌动起暗紫色的邪异光华,拼命抵挡着乱流的侵蚀,显得颇为狼狈。显然,这远超预料的变故打乱了他所有的算计。
李长风虽惊不乱,冷哼一声,言出法随的力量再次显现:“御!”
一个清晰而蕴含法则之力的字节吐出,顿时,两道凝练无比、流转着青色道纹的透明气盾瞬间生成,如同最坚实的蛋壳,将他与欧阳墨殇牢牢护在其中。
狂暴的空间乱流冲击在气盾之上,激起剧烈的涟漪,发出沉闷的轰鸣,却暂时无法破开这法则的守护。
欧阳墨殇被护在气盾之内,依旧能感受到那可怕的冲击力,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他的“万象真瞳”在此等混乱的能量洪流中也几乎失效,只能勉强看到无数扭曲的光带和漆黑的空间裂缝一闪而逝。
他心中凛然,这座传送阵的问题,恐怕远比想象中严重,或许正与他注入的那一缕混沌之气有关。
李长风眉头紧锁,试图再次开口,以言灵之力平复周围狂暴的空间能量:“定!安!”
然而,他的真言之力没入那混乱扭曲的空间乱流中,竟如同泥牛入海,只是让周遭的狂暴稍稍一滞,随即便引来了更加凶猛的反扑!仿佛他的干涉,触怒了这片无序空间的某种本能!
轰!!!
就在此时,一股前所未有、远超之前的恐怖空间风暴,毫无征兆地在通道前方猛然爆发!那不再是杂乱无章的乱流,而是一股凝聚的、充满了毁灭意志的、如同洪荒巨兽般的咆哮能量!
这股毁灭性的能量洪流狠狠地撞击在李长风言灵所化的气盾之上!
咔嚓——!
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响起!那足以抵挡化形境大妖全力攻击的法则气盾,在这股纯粹的空间毁灭之力面前,竟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瞬间布满了裂纹!
李长风脸色一白,闷哼一声,显然气机受到了反震。他还想强行加固防御,但那股空间风暴的威力实在太过恐怖,而且其主要冲击目标,似乎正是他这位试图“制定”规则的人!
“不好!”李长风只来得及惊呼一声。
下一刻!
轰隆!!!
整个传送通道仿佛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青色的气盾彻底崩碎。
那股毁灭性的空间风暴如同巨锤般狠狠砸下,瞬间将三人紧密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师父!” “啊——!”
欧阳墨殇只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作用在身上,仿佛全身骨骼都要被碾碎,五脏六腑瞬间移位。
他死死咬着牙,试图运转混沌之气护体,但在这完全失控的空间风暴面前,一切努力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的意识在剧烈的冲击和痛苦中迅速模糊,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师父李长风试图伸手抓向他却被无数空间裂缝阻隔的焦急面容,以及方天义那被风暴卷向另一个方向,充满惊惧和不甘的扭曲脸孔……
随即,无边的黑暗吞噬了他所有的感知。
…………
仿佛过去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
意识如同沉船般,从冰冷黑暗的海底一点点艰难地上浮。
剧烈的头痛欲裂,全身每一寸骨骼肌肉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丹田内的混沌之气近乎枯竭,经脉也因过度冲击而多处受损。
欧阳墨殇艰难地、一点点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刺目的光芒让他下意识地又想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怔住,甚至暂时忘记了身体的剧痛。
他正躺在一片柔软异常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洁白“草地”上。
之所以打引号,是因为那并非真正的青草,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如同最细腻的羽绒般蓬松柔软的白色苔藓或地衣植物,铺展向视线的尽头。
天空,并非他熟悉的蔚蓝色,而是一种无比纯净、空灵、仿佛经过最清澈泉水洗涤过的浅青色,高远得令人心醉。
几缕缥缈如纱的纯白云带慵懒地悬挂在天际,缓慢地舒卷变化着形态。
而最为震撼的是,他目光所及的大地,并非连绵起伏的山脉或广袤的平原,而是一座座悬浮于万顷云海之上的……巨大岛屿!
这些岛屿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广阔无垠,其上峰峦叠翠,瀑布如银河般从岛屿边缘倾泻而下,落入下方无尽的云海之中,激荡起朦胧的水汽与彩虹;有的则小巧玲珑,上面或许只生长着一棵姿态奇古,华盖如云的巨树,或是矗立着一座精巧亭台;更远处,甚至有巨大的河流在悬浮的岛屿间蜿蜒流淌,河水在“空中”奔涌,最终化为瀑布坠入云深不知处。
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却并不炽烈,温暖而明媚,带着一种奇特的通透感。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新气息,深吸一口,仿佛能洗涤肺腑灵魂,其中蕴含的天地灵气更是精纯浓郁到了极点,远超玉悬山福地,而且这种灵气特质轻灵、高远,带着一种飘逸出尘的意味。
这里没有凡尘的喧嚣,没有南荒的戾气,只有一种亘古、宁静、祥和、如同仙境般的瑰丽与壮阔。
“我这是……到了哪里?”欧阳墨殇喃喃自语,挣扎着想坐起身,却牵动了体内的伤势,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较小悬浮岛屿的边缘,身后是一片茂密的,叶片如同碧玉雕琢而成的树林,林间有羽毛艳丽,鸣声清越的奇异鸟儿飞过。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青冥九霄云!与古籍中记载的羽族故乡,云中仙境描述得一般无二!
但师父呢?方天义呢?他们被卷到了何处?是否安全?
就在他心神激荡,强忍伤痛试图探查周围环境时,一个清脆悦耳、却带着明显惊讶和戒备的声音,如同出谷黄莺般,从他侧后方突然响起:
“人族?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欧阳墨殇心中猛地一凛,瞬间警惕起来!有人靠近,他竟丝毫没有察觉!
他强压下伤势,猛地转头循声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说话之人的面容,而是一对巨大、优雅、洁白得仿佛由最无瑕的新雪凝聚而成的羽翼!
那对羽翼自然地收拢在来人的身后,每一根羽毛都流转着柔和的光泽,显得圣洁而高贵。羽翼之下,是一位身量高挑、穿着轻盈白色羽衣的少女。
少女看起来约莫二八年华,肌肤胜雪,容貌精致得如同画中仙子,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正带着七分好奇,三分戒备地打量着倒在地上的欧阳墨殇。
她的耳朵微微尖翘,更添几分灵秀之气,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如同流泻的月华,用简单的羽毛饰物束在脑后。
她站在那里,仿佛与这片云中仙境融为一体,纯净、空灵,不染尘埃。
这是一个……羽族人!
欧阳墨殇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同时,他的心也沉了下去。
据他所知,羽族久居青冥九霄云,几乎不与下界往来,对外族,尤其是突然出现的人族,恐怕并不会多么友好。
他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该如何应对。坦白传送阵而来?恐怕会引来更多追问和麻烦。编造理由?对方似乎并不好糊弄。
然而,还未等他想好说辞,那羽族少女见他只是盯着自己却不回答,秀眉微蹙,向前轻盈地走了两步,背后的雪白羽翼随之轻轻扇动,带起一阵清爽的气流。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清脆,却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喂,人族,问你话呢?你是从哪个偷渡通道溜上来的?还是说……你是从下面那些‘梯子’爬上来的?”她说到“梯子”时,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云端居民的淡淡优越感。
欧阳墨殇忍住伤痛,缓缓从那片柔软的白色苔藓地上坐直身体。
他面色苍白,衣袍在空间风暴的撕扯下多处破损,还沾着些许血污,看起来颇为狼狈,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已然恢复了冷静。
他看向那羽族少女,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此地可是青冥九霄云?请问姑娘是羽族之人?”
他的声音因伤势而有些沙哑,却依旧保持着镇定与礼貌。
羽族少女似乎没料到他会反问,微微愣了一下,下巴微扬:“当然!这里当然是青冥九霄云!我是巡风氏族的风铃儿,负责巡视这片云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到底是怎么上来的?看你这样子,好像是受了很重的伤?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自称风铃儿的少女心思似乎颇为单纯,戒备心虽有,但好奇心更重,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目光在欧阳墨殇破损的衣物和苍白的脸上扫来扫去。
欧阳墨殇心中稍定,从对方的反应来看,似乎并非穷凶极恶之徒,更像是一个涉世未深、职责在身的羽族少女。
他迅速权衡利弊,决定暂时隐瞒传送阵之事,毕竟那牵扯太大。
他苦笑一下,顺势而为,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虚弱和后怕:“在下……欧阳墨殇。实不相瞒,在下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我原本在一处秘境中探险,不慎触动了某种古老的禁制,引发了一场巨大的爆炸……醒来时,便已身受重伤,躺在此处了。至于如何到的这里,确实一无所知,或许……真如姑娘所说,是被那爆炸抛飞,无意间坠落到此?”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将自己形容成一个意外的闯入者,将空间风暴的冲击归结为秘境爆炸,既解释了伤势和来历不明,又避免了透露传送阵的秘密。
风铃儿听完,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露出一丝同情和些许怀疑:“秘境爆炸?被抛飞到青冥九霄云?这……这也太离奇了吧?我们这里的空间壁垒可是很稳固的,寻常爆炸怎么可能……”
她话未说完,目光忽然被欧阳墨殇腰间某处吸引——那里,一枚看似普通、却在之前战斗中被划破了一道小口子的玉符,隐约泄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青冥九霄云同源却又有些不同的清灵云气(这是李长风早年无聊时,试图模仿青冥九霄云气息炼制的小玩意儿,失败后丢给了欧阳墨殇,一直被欧阳墨殇随意挂在腰间)。
“咦?这是……”风铃儿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她凑近了些,好奇地盯着那枚玉符,“你身上怎么会有我们青冥九霄云特有的‘空青石’的气息?虽然很淡很杂……”
欧阳墨殇心中一动,暗道这倒是意外之喜,或许能成为取信于对方的契机。他正欲顺势编造一个与羽族或许有缘的故事……
就在这时——
“铃儿!你在跟谁说话?”
另一个更加清冷、沉稳,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子声音,突然从树林深处传来。
伴随着声音,一位同样拥有洁白羽翼,但羽翼更为丰满有力,身姿也更为挺拔高挑的羽族女子,从玉树林中缓缓走出。
她的容貌与风铃儿有几分相似,却更加成熟冷艳,银白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额间佩戴着一枚青色的羽毛状额饰,眼眸如同最寒冷的冰晶,锐利而充满审视意味。
她身穿银白与青色相间的轻甲,显然是更具战斗身份的羽族战士。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地上的欧阳墨殇,那眼神冰冷而充满压迫感,仿佛能洞穿人心。
“姐姐!”风铃儿看到来人,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又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连忙指着欧阳墨殇道,“我发现了一个人族!他说他是从下面被炸上来的!你看他伤得好重,而且他还有……”
“闭嘴,铃儿。”冷艳羽族女子打断了妹妹的话,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欧阳墨殇,一步步走近,周身散发出强大的气息,远超旁边的风铃儿,至少相当于人族修士的纳神境巅峰,甚至更强。
她停在欧阳墨殇面前数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人族。说出你的真实来历和目的。青冥九霄云,不欢迎任何不请自来的访客。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刻。”
强大的威压如同寒潮般笼罩而下,让欧阳墨殇本就沉重的伤势仿佛又加重了几分。
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因为这位看起来更不好糊弄的羽族战士的出现,而陡然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