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部。
张翘楚用力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盯着主屏幕上不断循环播放的最后几分钟战斗录像。
画面中,那两头让独立团付出惨重代价的怪物,忽然陷入混乱,一个抱头嘶吼,一个疯狂撞墙,最后被精准地一枪毙命。
“技术组!”张翘楚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火气,“查出来没有?到底是什么东西干扰了它们?”
“电磁脉冲?次声波?还是他娘的什么新品种的丧尸攻击?”
一名戴着黑框眼镜的技术人员满头大汗,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最终颓然地摇了摇头:“报告团长,现场所有频段都没有检测到异常信号。从物理层面分析,没有任何外部力量介入的迹象。”
没有外部力量介入?
张翘楚人都麻了。
那两头怪物是自己发疯把自己玩死的?
骗鬼呢!
他烦躁地摆摆手,让技术员滚蛋,视线最终落在了分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现场画面里,一个穿着作战服的身影正蹲在蓝眼丧尸的尸体旁,仔细观察着什么。
张陵。
张翘楚的眼神变得深邃。他沉默片刻,接通了给三组特聘顾问的独立通讯频道。
“张陵你好,我是张翘楚。”
张陵耳麦中传来张翘楚的声音,他站起身,不紧不慢。
“团长,我在。”
“你来说说,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张翘楚的声音不带感情,“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最后那两枪,都是你开的。”
“报告团长,我确实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张陵淡淡道,“我只是发现,那两头特殊感染体在展现出强大能力的同时,精神状态似乎极不稳定。所以趁它们陷入混乱的时候,抓住了机会发动攻击。”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没想到,一击奏效。可能……是运气比较好。”
运气?
听到这个词,张翘楚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一句运气好,就解释了那神乎其技的时机把握和匪夷所思的战场逆转?
但这套说辞,但又让人挑不出任何实质性的毛病。
因为视频记录了一切,张陵确实是在丧尸混乱后才开的枪。
至于丧尸为什么混乱,技术部门都查不出个所以然。
张翘楚不喜欢自我内耗。
既然张陵不想说,他也找不到证据,再纠结下去除了浪费时间毫无意义。
最重要的是,结果是好的。
“好。”想明白后,张翘楚声音里的火气渐渐消散了,“我知道了。你们清点伤亡,收敛牺牲同志的遗体,准备撤离。”
“是。”
通讯切断。
张翘楚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模糊了他复杂的表情。
这个叫张陵的年轻人,真不简单。
……
与此同时,姑苏军区总指挥中心。
当连战从加密通讯中,得知“重甲”和那只新出现的、能操控金属的未知丧尸双双被击毙时,他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喜。
“干得漂亮!张翘楚这个兔崽子,总算没给老子丢人!”
然而,当通讯兵将详细的战损报告递到他面前时,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阵亡:7人。
重伤:9人。
轻伤:17人。
每一个数字,都代表着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破碎的家庭。
连战拿起桌上的香烟,却半天没有点燃。
沉默在巨大的指挥室里蔓延。
许久,他才将那根未点的烟重新放回烟盒,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命令后勤部,牺牲的同志,按战斗英雄标准进行抚恤。所有参战人员,记集体二等功一次,个人功勋另算。”
“是!”
“通知政治部,立刻组织心理干预小组,对所有参战士兵进行战后心理疏导。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人因为这场仗,心里留下过不去的坎。”
“是!”
……
装甲运输车在布满弹坑的道路上颠簸前行,车厢内却一片寂静。
没有了来时路上的插科打诨,也没有了胜利后的欢呼雀跃。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血腥、硝烟和悲伤的粘稠味道,压得人喘不过气。
士兵们各自沉默地坐在位置上,有的机械地擦拭着已经很干净的枪械,有的低着头,让战术头盔的阴影遮住自己的脸。
夏成城,这个平时活跃、喜欢拉着人侃大山的老兵,此刻也一反常态。
他靠在车厢壁上,手里捏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凑到张陵身边,一口一个“张顾问”地套近乎。
不是不想,是不敢。
他想开口问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被那股沉重的气氛给堵了回去。
刘虎和李兵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那两个总是咋咋呼呼爱拌嘴的小伙子,现在已经变成了两具冰冷的尸体,被白布覆盖着,安静地躺在另一辆车厢里。
张陵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似乎在假寐。
车厢内每一个人的情绪波动,那种压抑到极点的悲伤,他自然也感知到了。
人谁无死,每一次经历,都是一次成长。
这句话对他来说,真是再适合不过。
王占军坐在张陵的斜对面,他比任何人都要沉默。
从战斗结束到现在,他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
只是偶尔,他的眼神会不经意地扫过张陵,停留一瞬,然后迅速移开。
那眼神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有困惑,有探究,有震撼,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惧。
他比夏成城更清楚张陵的深不可测。
那两头怪物陷入混乱,真的是巧合吗?
王占军不信。
他更相信,那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在干预。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整个战场上,只有一个人。
运输车终于缓缓停下,抵达了军营的临时休整区。
车门打开,刺眼的阳光和嘈杂的人声涌了进来,驱散了车厢内的一部分阴霾。
士兵们麻木地起身,开始搬运伤员和牺牲战友的遗体。
夏成城走过张陵身边时,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张顾问,谢谢。”
谢谢你救了我。
也谢谢你,为虎子和小兵报了仇。
张陵睁开眼,对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王占军是最后一个下车的。
他走到车门口,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仍旧坐在原地的张陵。
眼神晦暗不明,最终,他只是抿紧了嘴唇,转过身,跳下了车。
阳光照在他坚毅的侧脸上,将一个无声的问题,深深地刻进了他的心里。
会是你吗,张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