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看着那坛剩菜，咂咂嘴，一脸不舍。他眼珠一转，对王石说：“石头，这剩下的佛跳墙，我带回去给我家老爷子尝尝？让他也开开眼，品鉴品鉴你这神仙手艺！” 他想着让老爹何大清也见识一下，顺便显摆一下自己跟着王石混得多有面子。
王石笑着摆摆手：“柱哥你随意，本就是做着大家一起吃的。”
何雨柱乐呵呵地找了个带盖的搪瓷盆，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佛跳墙连汤带料倒了进去，盖紧盖子，生怕漏了一丝香气。他跟众人打了声招呼，提着盆，蹬上自行车，冒着寒风就往南锣鼓巷赶。
南锣鼓巷95号院，何大清家。
何大清正跟陈大姐就着小菜喝酒。见何雨柱顶着风进来，还提了个盆，何大清没好气道：“大晚上的，你不在南院待着，跑回来干啥？”
“爸！给您带好吃的来了！保证您没吃过！”何雨柱得意洋洋地把搪瓷盆往桌上一放，掀开盖子。
顿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复合着荤香、酒香、干货香的浓郁香气，如同有生命一般，瞬间炸开，充斥了整个小屋！
何大清抽了抽鼻子，眼睛猛地瞪圆了！陈大姐也惊讶地抬起头。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这么香！”何大清凑过去，深深吸了一口，满脸陶醉。
“佛跳墙！石头做的！”何雨柱与有荣焉，“您快尝尝！”
何大清赶紧拿勺子舀了一勺汤，吹了吹，送进嘴里。汤汁入口，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闭上，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复杂、难以置信的表情。半晌，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眼神震撼：“他娘的……这味道……绝了！”
他又夹起一块吸饱了汤汁的香菇，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连连摇头：“鲜！香！醇！厚！各种味道层层叠叠，混在一起又不打架，反而互相衬托……这火候！这调味！神了！真是神了！王石这小子……这手艺……简直不是人！老子干了一辈子厨子，白干了！”
他这评价，从一个老厨子嘴里说出来，分量极重！陈大姐也尝了一口，赞不绝口。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聋老太太拄着拐棍，颤巍巍地站在门口，鼻子使劲嗅着，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盆佛跳墙！
她是被这霸道无比的香气硬生生从后院勾过来的！这香味，穿透了寒冷的空气，钻过门缝，直接刺激了她迟钝的嗅觉！
“什……什么东西……这么香？”聋老太太声音嘶哑，带着急切。
何大清和何雨柱都愣住了。这老太太鼻子这么灵？大晚上的摸过来？
何雨柱皱了皱眉，没好气地说：“老太太，没啥，一点剩菜。”
“剩菜？”聋老太太根本不信，拄着拐棍就往里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盆佛跳墙，喉咙滚动了一下。她突然开口道：“这味道……是佛跳墙？不对……料差了不少……是简易版的？但这汤的吊法，这酒香的用法……是宫里福聚德的路子？不对……又有点谭家菜的意思……混在一起了？ 谁做的？”
她这番话一出，何大清和何雨柱脸色同时一变！
何大清是惊疑！这老太太，平时装聋作哑，糊里糊涂，怎么能一口说出菜名？还能分辨出是“简易版”？甚至能点出“福聚德”、“谭家菜”这种专业厨行里的顶尖流派秘辛？这绝不是一个普通胡同老太太能有的见识！
何雨柱是震惊加警惕！他跟着王石，隐约知道王石的手艺来历神秘，融合百家。这老太太居然能尝出端倪？她到底是什么人？
何大清眯起眼睛，打量着聋老太太，试探着问：“老太太，您……还懂这个？”
聋老太太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嘴，眼神闪烁了一下，立刻又恢复那副糊涂样，用拐棍杵着地：“啊？你说啥？听不清！我就闻着香！给我尝一口！” 说着就要伸手。
何雨柱虽不情愿，但终究拗不过聋老太太那直勾勾的眼神和辈分压人，最终还是用个小碗，给她拨了小半碗佛跳墙，连汤带料，没好气地递过去：“喏！就这些！尝个味儿得了！”
聋老太太浑浊的老眼瞬间亮得吓人，几乎是抢过碗，也顾不上烫，哆哆嗦嗦地先喝了一口汤。
汤汁入口的瞬间，老太太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先是极度的震惊，随即是一种难以置信的享受，最后竟缓缓闭上眼，两行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没说话，就那么闭着眼，细细地、极其缓慢地品味着，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呜咽声。仿佛不是在吃一碗剩菜，而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何大清和何雨柱面面相觑，都被老太太这反应惊住了。这……至于吗？
良久，聋老太太才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带着浓郁香气的气，眼神复杂地看着空碗，喃喃道：“错了……都错了……”
何雨柱皱眉：“什么错了？”
老太太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屋顶，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福聚德的汤……厚重有余，灵秀不足；谭家菜的鲜……过于精致，失了烟火气；玉华台的浓……霸道外露，欠缺回味…… 这碗汤……融百家之长，去百家之短！火候到了化境！尤其是这酒，用的不是寻常花雕，那股子药力醇香，竟能完美融入荤鲜，不但不夺味，反而点睛提神！妙！妙不可言！做这汤的人……是食神下凡呐！”
这番评价，比刚才何大清的“不是人”更加具体、专业、直指核心！不仅点出了流派特点，还道破了王石融合创新的精髓，甚至敏锐地察觉到了虎骨壮元酒代替花雕的玄妙！这已经不是“懂行”能形容的了，这简直是美食鉴赏家的顶级水准！
何大清倒吸一口凉气！何雨柱也听得目瞪口呆！
聋老太太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她咂摸着嘴里残余的滋味，眼神迷离，仿佛透过这碗汤，看到了六十年前的北平城：
“广和居的葱烧海参……丰泽园的烩乌鱼蛋……泰丰楼的糖醋黄河鲤鱼……全聚德的挂炉烤鸭…… 那时候……老佛爷……王爷贝勒……八大堂，八大楼……”她絮絮叨叨，说出一个个早已消失在历史尘埃中的名字和菜式，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那是对逝去繁华最深刻的记忆被这碗汤勾了出来！
“这味道……有当年御膳房黄敬临老爷子鼎湖上素的那股子‘清鲜’劲儿，又有王世襄先生家私房菜的那股‘醇厚’底子……融在一起了……怎么会……”她越说越玄乎，声音渐低，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充满了无尽的落寞与怀念。
何大清和何雨柱听得心惊肉跳！御膳房黄敬临？ 那是清末宫廷御厨总管！王世襄？ 那是民国着名的美食家、收藏大家！这些名字，寻常老百姓听都没听过！这老太太居然如数家珍，还能品出传承脉络？
何雨柱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何大清：“爸……她……她以前到底是干嘛的？咋啥都知道？”
何大清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仿佛陷入回忆、神情恍惚的聋老太太，压着嗓子说：“宫里出来的……至少是极亲近的核心权贵家待过的！而且不是一般伺候人的，是真正见过大世面、享过顶级福的！搞不好……是哪个王府的格格，或者是宫里哪位太妃、嬷嬷……起码是掌事级别的！不然不可能有这见识！”
这个猜测，让何雨柱后脊梁一阵发凉！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老太太藏在南锣鼓巷这个大杂院里，装疯卖傻几十年，所图为何？她背后又牵扯着怎样的秘密？
一碗残羹，竟像一把钥匙，无意中打开了一扇通往尘封往事的大门。何家父子看着眼前这个看似行将就木、却可能藏着惊天秘密的老太太，心中充满了忌惮和不安。王石这手艺，好是好，可千万别因为这老太太，惹上什么不该惹的麻烦！
聋老太太却不管他们怎么想，她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地看了看空碗，又看了看何雨柱，突然咧嘴一笑，露出稀疏的黄牙：“柱子……这汤……还有吗？”
何雨柱一个激灵，：“就这点咱们一起吃了吧！”
聋老太太酒足饭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那佝偻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却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色彩。
何大清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喃喃道：“这院里……真是藏龙卧虎啊……柱子，以后对这老太太，敬而远之，少招惹！王石那边……也提醒他一句。”
何雨柱重重地点了点头。今晚这碗佛跳墙，吃的他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