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黏稠的沥青,在林凡身边缓慢流淌。抵达这个东南亚小城已六月有余,他带来的积蓄和从姐姐那里求来的钱,早已在红姐一次次“签证即将办好”的承诺中消耗殆尽。
第一节:谋生的挫败
林凡曾试图寻找工作。最初,他带着一丝重生者的侥幸,想去寻找那些前世记忆中后来会发达的行业。但现实的残酷很快击碎了他的幻想——语言不通,没有合法工作签证,他甚至连一份正式的求职表格都无法填写的建筑工地小工,每天顶着烈日搬运砖石,双手磨出血泡,得到的工钱却只有当地人的一半,还时常被工头以各种理由克扣。
“你,中国人,没证件,警察抓!”工头操着生硬的英语,用拇指在脖子上划了一下,脸上是威胁的冷笑。
林凡退缩了。他想起前世看过的新闻,关于非法劳工的悲惨遭遇。懦弱像条件反射般攫住了他,他再不敢去正规场所求职,只能接些最零散、最危险的短工:在码头搬运散发着腥臭的渔获,在建筑工地高空作业却没有安全绳,甚至去黑诊所卖血。
每次拿到那点微薄的、带着汗臭或血腥味的钱,他都要第一时间拿去给红姐“打点”。那个烟雾缭绕的办公室成了他的噩梦,红姐的笑容也从最初的热情变得敷衍而贪婪。
第二节:家庭的边缘
在玛雅家,他的地位一落千丈。最初,萨米还因那笔还算丰厚的聘礼对他保有几分客气。但当他无法带来预期的经济收益,反而成为家庭的负担时,那种客气迅速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轻视。
玛雅的态度更是急转直下。新婚初期的恐惧和顺从,逐渐被失望和厌弃取代。她开始用林凡听不懂的语言与母亲、姐姐阿莎激烈地交谈,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时,她们会突然沉默,投来冰冷的目光。餐桌上,留给他的常常是残羹冷炙。
一次,他无意中听到玛雅对阿莎哭诉:“……红姐骗人!他根本没钱,也没本事!我们还要养着他……”那一刻,林凡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冻住,他默默退开,连争辩的勇气都没有。
连襟卡里姆的每次到访,都像一场对他的公开羞辱。卡里姆会带来市场买来的新鲜水果,会修理家里坏掉的电器,会用流利的本地话与女人们谈笑,而他,只能像个影子般缩在角落。
“林,工作怎么样?签证有消息了吗?”卡里姆假意关心,眼神里的优越感却毫不掩饰,“哎,别急,慢慢来。不过,玛雅年纪小,你得多努力才行啊。”
第三节:希望的湮灭
转折发生在一个暴雨倾盆的下午。林凡再次找到红姐,却被办公室里的新面孔告知,红姐已经一周没来了,据说是卷款跑路了。
林凡如遭雷击,疯狂地拨打红姐的电话,只得到“已关机”的提示。他瘫坐在潮湿的街边,任凭雨水冲刷。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了。他不仅被骗光了所有的钱,连那虚幻的“带玛雅回家”的目标也成了泡影。
失魂落魄地回到玛雅家,迎接他的是更大的风暴。萨米拿着几张单据,脸色铁青——那是林凡之前偷偷从家里拿走、准备用来支付最后一笔“加急费”的电费单和米钱收据。显然,玛雅或阿莎发现了。
“钱呢?!”萨米用生硬的中文质问,眼神像刀子。
玛雅站在母亲身后,看着林凡,眼神里不再是厌弃,而是彻底的冰冷和绝望。
林凡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羞愧、恐惧、无助像沼泽将他吞没。
那天晚上,家里的争吵持续到深夜。林凡听不懂具体内容,但玛雅尖锐的哭喊、萨米愤怒的斥责、以及阿莎无奈的劝解,像无数根针扎进他的耳朵。他蜷缩在自己的地铺上,用被子蒙住头,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他知道,这个家,他再也待不下去了。